楔子

窗子外的鸟儿又开始叫了。他抬起了头,向窗外望去,仍是那只熟悉的鸟儿,扑扇了两下翅膀,飞走了。又快到起床的时间了吧,他想。

他叫张军,这是他在江北第一人民监狱度过的第二百五十二个早晨。直到现在,他仍然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至少不会是在监狱里。

对面坐着的那家伙,长的还真挺像当初被自己打的半死的家伙,他不无厌恶的想到,正是因为打了那个倒霉蛋,自己才吃了这牢狱官司,还被判了十年。眼下唯一能让他安慰自己的,就是那个倒霉蛋已经一只脚跨进了天堂的大门了。

第一章 参军

公历1995年。

此时,张军还只是众多普通人中的一个,他也还生活在你我熟悉的地方。

这天,张军刚刚休假回到家,此时的他,对未来十分憧憬,因为,他有女友了。

他的女友叫李芳,是个活泼可爱的姑娘。每每想起这件事,他都觉得如同做梦一般。别人家的娃,当兵都当傻了。而他,不仅没当傻,还找了个女友。

到家的那天,是个晴天,张军哼着小曲,回到了母亲开的供销社。

站在供销社的门前,他没有急着进去,而是仔细地打量这个连续三年没见的地方。

母亲的这个供销社,从他有记忆起,就没怎么变过。两扇破旧的掉漆红木门永远都是开着的,里面有个用砖垒起来的长台子,那是用来给客人拿要的东西的。这恐怕也是这个店里最干净的地方了,漆黑的台面永远都擦的发亮。你甚至可以看到自己模糊的倒影映在台面上,仿佛是在照铜镜一般。

看到这里,张军不禁一笑,走进了店里。

和他想的一样,母亲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一直在忙着招呼客人。不过他从母亲满脸的笑容上看出,最近生意肯定特别好。

他扫了一眼台子,发现母亲的身份证又和一大堆杂物在一起放在上面了。

张军把母亲的身份证拿在了手中,母亲的身份证很旧了,模模糊糊的还可以看到“商雨芬”三个字。

张军摇摇头,对母亲喊到:“妈!说过多少次了,身份证不要放在这台子上,会丢的!”

商雨芬一边结帐一边不耐烦的说到:“知道啦,知道啦。那东西又旧又破,谁会拿!唉,我说你这崽子,刚回来就学会教训你妈了,翅膀长硬了是不?看我不给你长长记性!”说罢,结完帐,顺手搂着一把扫帚,就要来打张军。

张军一看形势不妙,大声说到:“等等、等等!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

眼瞅着母亲的扫帚就往自己招呼过来,也顾不得等回话了,“妈!我有女朋友啦!人家说,过几天就来看您!”

商雨芬的扫帚停在了半空中,她使劲眨了眨眼睛,脑子里在衡量这个消息的真假。

片刻过后,她决定不相信。“你个小崽子,还学会说谎了!看我不打死你!”

“真的!真的!这件事是真的,我不骗你!唉呀!疼!别打了!”

“那你告诉我,哪家的闺女眼睛长到了地上,才相中了你?”

“李芳!村头修车他家的李芳!”

商雨芬停了手,又开始眨她那双小眼睛。这双眼睛,在她还年轻的时候,曾经俘获过不少少年的心。但是现在,这双眼睛又小又无神,还经常因为流泪而变得通红。些刻,她眨着眼,突然希望儿子并没有在骗她。

村头修自行车的老李,她是知道的,村里的人都管他叫李瞎子,至于真名,倒很少有人知道了。

李瞎子是个外来户,不是本村人。这村是个城乡结合部,村里人杂的很,有一多半人都是从十里二十里之外的张庄、李庄、虎沟镇一类的地方来做小生意的。

说到李瞎子的闺女,那就令人惊奇了,美的都不像是这城乡结合部的小小西庙村里出来的人一样。那个美貌,就像是演着演着电视剧,就直接从电视里走出来了一样。

这李芳长着一张让人疼爱的脸和一双大大的眼睛,个子小小的,穿着时下流行的厚底糕鞋。走起路来轻盈雀跃,让人十分喜爱。是全村人见人爱的小活宝。

商雨芬猛得听说村里的活宝相中了自家儿子,既觉得不可能是真的,却双十分希望是真的。

“你个小崽子,要是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妈,是真是假,过两天人来了,不就知道了?”张军摆出了个“你就瞧好吧”的表情,一溜烟的跑回后屋去了。

他和李芳的事情,那可要从他当兵的第一天开始说起了。

在几百万军人之中,张军可以被算进很幸运的那一小撮之中了:他就是传说中的家门口兵。当兵那年,他那不着调的母亲脑袋突然灵光起来,七拐八拐的硬是扒出来一个从来没见过的远亲,又厚着脸皮去给人家偷偷塞了个“信封”,换来了这家门口兵的待遇。

家门口的这个单位,是个高炮团。张军知道自己能被分到这个单位时,做梦都梦见自己操作高炮时的威风劲。

哪知道,张军刚分进去,就进了团机关食堂,当起了炊事兵,混了个“背黑锅,戴绿帽,看别人打炮”的待遇。

休个假回家,被母亲笑哈哈地称为“伙夫”,还说自己真是白起了个带军字的名字,真是白瞎了。

说句良心话,团机关食堂还真是个美差。除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得做饭这一点不好外,其它的都不错,吃的比别人吃的好,训练也少,内务抓的也松。把团里的几个领导喂饱喂好,其它不论干啥都没人管。

可是,张军想起来母亲那嘻嘻哈哈的模样就生气,于是在第二年的时候,暗自里寻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寻到了团参谋长身边,申请调个单位。

参谋长问他,想去哪。他想起新兵班长教的话,说做人说话都不要太直白,当心碰壁。脑子转了转,就说:“哪里最有军人样就去哪里!”心想,这不是高炮团吗,肯定是高炮营最有军人样啊。

结果,参谋长笑嘻嘻的看着他,说:“这样啊。好,那你去警侦连吧!”

果然还是太年轻啊!

就这样,他带着一肚子的不乐意,来到了警侦连。

别看这警侦连是个连级单位,可人家挂着团直属队的名头,硬件条件还真是不差。宿舍楼是全团最好的楼,营产营具都是团里最新的,还有自己单独的训练场。

能得到这么好的条件,据说都是上任连长李良友的功劳。谁让人家有一个在师部营房处当处长的爹呢。

话说起这连长李良友,连队的人都夸赞不已。军事素质好,外号“李飞人”,立下的四百米障碍记录到现在也无人能破。他又对指导员非常尊重,有大事必商量,牵扯到军政之争的时候,能忍就忍,能让就让。

只可惜张军没遇上。

眼下,张军正背着自己的九宫格被子,傻乎乎的在连队门口东张西望呢。

连值日是个一拐,新兵蛋子一个,黝黑黝黑的,精壮精壮的。瞅了他一会,很客气地问到:“你就是从团炊事班调来的班长吧?”

“是啊,就是我,班长你看,连长在不?我找他报到一下。”

管一个一拐新兵叫班长,张军老大不乐意了,自己好歹也是个两拐了。不过没办法,谁让自己调了单位,变成新来的了呢。

“连长不在,他在训练场那里。你就在这里等一会,过会就到上午休息间隙了。会有人回来上厕所,我叫他们给连长汇报一下。”

这个连值日很是热情,嗓门也大,给人一种与身份不相称的豪爽感。

“还有,我叫王鑫,别叫我班长,我是个新兵蛋子,叫我小王就行。我看你身强力壮,想来这素质也不差,没准过俩月,你就成我班长了呢,至少也是个班副!”王鑫黑黝黝的脸上洋溢着年轻人特有的热情和精力。

“别别别,我叫张军,直接就叫我张军就行,咱来这能做好自己就行,啥班长班副的,没想过!”张军赶忙回话。

王鑫看了看操场,又回头看了看前厅墙上的钟,离十点还有那么几分钟,他转过头来,带着几分神秘和好奇,凑近张军,小声的问到:“怎么想到这来啊?”

提起这事就闹心,张军心想,这新兵蛋子是神经大条还是故意找茬啊?不过转瞬间他就释然了,换了自己,肯定也是先问这个啊。

于是他回答道:“没怎么着,在机关食堂呆腻歪了,想着总不能直到退伍都没摸过枪吧,就到这儿来了。”

“你要是赶早两年,李连长还在的时候过来,准没错,可是现在,不行喽!”王鑫一副苦瓜脸。“现在,这儿的人都想往外调,汽车连,修理连都行,好歹去学个技术,实在不行,调到你原来的那个机关食堂,好歹过得舒服啊。”

“咋,这地儿吃人不成?”张军还真开始好奇了。

“你很快就会知道喽”,王鑫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好了,不说了,他们开始休息了,我看见二班的刘班长过来了,我给他说声。”

说完,王鑫向着来人的方向快步走过去,说了几句什么,来人向张军的方向瞅了一眼,厕所也没去,转身就迈开大步,向着训练场方向迅速的走过去了。

过了大约十来分钟,一个皮肤黝黑,孔武有力的大个子进入了张军的视线。

张军认得这个大个,知道他就是连长张珩枫,亲自过来了。这使得张军很是意外,他本来以为会来个班长班副之类的带他转转就算报到了,最多来个排长,算是很重视了,连长亲自来,不会是要挖什么坑吧。

直觉告诉张军,情况不妙。

果然,张珩枫开口就说:“张军是不?我可是认得你的。昨天参谋长突然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里去,郑重其事的向我推荐你,说你是个人才。这年头来当兵的,大多要么拼命往舒服的单位里跑,要么就往能学技术的单位跑,要么就往有油水的单位里跑,为了更像个军人样来当兵的,你是头一个!”

顿了顿,他又说,“你可知道,你是破了我的例的。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我自己挑的人,就算是团长出面,一样白搭!”

完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自己没事跟自家亲娘较个什么劲啊,这下倒好,还没到连队,就被连长当重点人给盯上了。

张军脑子里绝望的这样想,嘴里迸出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话:“看连长您说的,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是不是?我这不是年轻吗,先长长经验再说!”

“说得好!” 张珩枫转过身,对一个中士说:“听见没,这个兵我就放在你们一班了啊。今天下午先让他休整一下,晚上开始跟着一班一块行动就行了。”

说完,连长转身就又风风火火的走向训练场去了。仿佛他绕了这一圈,就为来看看张军是个何许人物似的。

直到现在,张军才发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他暗地里掐了自己一下,眼前站着个大活人,愣是没注意到,唉,心理素质真差。

“我叫赵鹏,是你的班长,今后你就归我带了”。

话说完,赵鹏伸过一只手过来,张军还以为他要握手,正一边纳闷一边准备握手呢,才发现赵鹏的手直接伸向了自己的大提包,一手拿了过来。

这可不行,张军一边说着“不沉,班长,我自己来就行”一边赶紧把那个大提包又夺也似的拿了回来。

赵鹏笑嘻嘻的望着他,也没有继续勉强。“跟我来吧。”他说到,然后向前走去。

张军跟在他后面。他仔细打量着这个班长赵鹏,发现他长得很白净,刚才的说话中也透着一种书生气的样子,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这让张军的好奇心又起来。但眼下才刚刚来,也不知该怎么才能打开话匣子,就暂时先跟在了后面。

赵鹏直接把他带到了一班的位置,给他安排了一个上铺。

“最近人丁兴旺,全住满啦,你就先在这个上铺睡吧,等以后有机会再给你调整一下。先委屈你啦!”赵鹏嘴里说着客气的话,但脸上看不出一点歉意,倒反而满脸恶作剧一般的表情。

“没事,这都不是事,我就爱睡上铺。”张军熟练的回答着。

他心里当然明白,这新来的肯定是上铺,下铺是要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对此,他早就习惯了。

他熟练的把被子展开,铺好床,又很快的叠好被了子。他一边叠,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感谢自己的新兵班长,多亏碰见个内务过硬的新兵班长,才练就了这身内务功夫。他现在叠被子的技术,在团里参加个比武啥的,绝对不成问题。

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身后的赵鹏露出了满意的表情。赵鹏耐心的等他弄完这一整套动作,才继续开口说到:“你的内务柜就在我的旁边,上面贴着我的名字,很好找的。时间充足的很,不用着急,你可以先在这楼里转转,你又不是刚入伍的新兵娃子,哪里是哪里应该一眼就能认出来。我不陪你转了,我先去一楼找下司务长,一会你转完了就到一楼来找我。我让司务长给你开储藏室。”

“没问题,班长同志,您就到一楼坐好就行了,我溜一圈就回来。”话说完张军就开始四处看看了。

没几分钟,他就把这儿逛了一个遍,一边逛一边感慨,比炊事班的营房条件真是好太多了。张军一边感慨,一边到了一楼,来到了司务长的房间。

一进门,他就见到了司务长。

司务长是个三级军士长,身形好像似刚刚在白糖里滚了一圈的剥了皮的芋头一般,又白又胖,脖子极短,仿佛是直接把脑袋安装到了肩膀上一样,看起来让人觉得这脑袋只能往前看,而不能左右转动一般。他这副身形,与司务长这个职务倒也是绝配。

司务长和副连长共同住一个房间,因此,这间房里有两张床,司务长坐在右边那张床上,张军觉得,左边的那张床应该就是副连长的了。床上很整洁,被子也叠的是个标准的豆腐块,作为一个军官,副连长的这个内务算是相当不错。

相形之下,司务长的那张铺,就惨不忍睹了。张军都有一种想把司务长的被子一把扯开,然后从窗户里扔出去的冲动。不过想归想,张军可不打算那样做。相反,他摆出一副尊敬的样子,站在门口,等着赵鹏给他介绍。

“潘班长,这个就是新调过来的张军了,张军,这就是司务长,潘世宏班长。”赵鹏的介绍非常简洁。

“你就是那个参谋长亲自推荐的兵啊,来来,坐,坐!” 潘世宏倒是非常热情,不过他说话时,身上的肉就全都跟着一抖一抖的,让张军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还不能表现出来,这感觉,也是没谁了。

“不用,不用,潘班长您太客气了,”张军赶紧把话头扯到正题上来,“我还是先把东西放到储藏室去吧,您看,要不,麻烦您一下?”

“哪里麻烦啊”,潘世宏刷一下扔过来一串钥匙,“瞧见没,最旧的那个就是储藏室的钥匙,你自己放进去就行了,放完记得把钥匙还回来啊!”

“一定一定,一会就弄好了!”话音还没落下,张军已经三步并做两步的窜到二楼去了。

“小子跑的倒还挺快。”司务长似笑非笑的说。

经过一番不大不小的折腾,张军总算是暂时安定下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张军跟着警侦连的战友们一起摸爬滚打,渐渐的熟悉了起来。

警侦连这个单位呢,说苦,也真是苦,别人家的训练都是打打哈哈就过去了,他们的训练个顶个都来真格的。拖轮胎、背圆木、上高墙,哪一样也没少练了。说到单双杠一到七练习,那更是人人都会,毕竟,不会的人是要用自己那宝贵的“业余时间”来“开小灶”的。

夜间的紧急集合更是连长的最爱,永远不腻。最让张军骂娘的是,连长吹紧急集合也就罢了,排长没事也吹!最绝的是班长赵鹏,看着文质彬彬白白净净的,也吹!

关键班长还不用哨子,每次特喜欢在深更半夜的时候小声的说“一班都有,紧急集合……”听起来倒不像是紧急集合,更像是半夜集合去刨人家祖坟似的一般鬼鬼祟祟。唉,这个赵班长啊,还真是有特色。

体能是一方面,更惨的是队列。警侦连还担任门岗和任务活动时首长的警戒任务。

没错,就像那电视里演的那样,站的笔直笔直的,一动不动。交接班时还要有模有样的大声喊出交接班的一套程序。张军想着,自己在电视里看的时候觉得老帅了,怎么这实际做起来的时候总是有一种“自己很傻”的感觉呢。

话说两头,警侦连和团首长走得近,还是有优势的。这优势就体现在请假外出上。营连请假有名额限制、时间限制,只要多了,不合规了,团机关的通报就妥妥的下来了。警侦连嘛,只要没任务在身,周末就可以多放几个人出去了,时间长点也无所谓,只要不在外面过夜就行。

张军做梦也没想到,就是托这个福,他走了运。

来到警侦连的第一个月的最后一个周末,班长赵鹏突然把他叫了过去,问道:“从来到这里,周末还没有外出过吧?”

“是的。”张军也老实的承认。

“以前在机关食堂的时候,恐怕是想出去就出去,连假也不用请吧。”赵鹏似笑非笑。

“都在一个大院里,谁还不了解谁啊。”张军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那憋坏了吧,正好我有点东西想买,但是又懒得出去,你就帮我买了吧。”

“好啊,需要买什么?”张军是憋坏了,早想出去透透气了。

“随便买点吃的喝的就行,好久没吃外面的东西了。”说到这里,赵鹏把头凑了过来,“整点二锅头吧,这个带劲!”

“没问题,我去拿请假条!”张军拔腿就要走。

“要啥请假条,走就行了!”赵鹏一脸不屑。

“这……”张军一脸疑惑。

“没事,听我的,连长排长那边我说一声就行了。门口站岗的是王鑫,跟他说是我批的假他不会拦你的,放心出去吧!”

“好!”

“等等,”赵鹏又想起了什么,“你和李超一块去吧,单人出去的话,被首长看见的话不好弄。”

“好,我去换衣服。”

“别换了,咱们这个小县城,一分钟逛两圈,你不就去白杨街的那个大百货商场吗?没事,不用换。记得放庄重点就行了!”

“那我去叫李超了。”

“好,要晚饭前归队,一天的时间,够不够啊?”赵鹏乐呵呵的问。

“足够了!”

说完,张军转身去找李超了。在和李超一块出门的途中,张军突然想起,貌似赵鹏忘了给他钱了吧!这班长当的,聪明!

张军所在的这个高炮团在潮水镇上,营区离镇中心不远。说是镇中心,其实就一条街:白杨街。虽说这白杨街不长,可是各色店铺应有尽有,完全不像是个镇上的一条街应该有的样子。

之所以这么繁荣,那都是这个镇的书记王阳的功劳。

他上台后,大搞基础建设,到处修公路,提出要让镇上所有的村之间都能通上班车。又在白杨街建了个简陋的汽车站,把所有的班车终点都设在了这里。

这样,镇上不管哪个村里的人,只要出门,就会到这里中转一下。没过多长时间,这白杨街就变得热闹非凡起来。过了没半年,名气越来越大,不光附近村里人来,还有一些人特意从瀛洲市里赶过来,就为买些中意的东西。

这些事情,张军是不知道的。他家西庙村离这里足足有五十里地,他根本不了解这里。这些事情都是与他同行的李超在边走边说中告诉他的。

说起这李超,那不仅是一班一宝,那也是连队一宝。

李超是土生土长的潮水人,对这里的每条街每条小道,都熟的不得了,那真是门门清,道道熟。连队里上至干部,下至新兵蛋子,但凡有困难,必找李超。

李超也是能帮则帮,帮连队上上下下解决了不少问题。副连长高英俊最爱看水浒,还特喜欢自诩文化人,给李超起了个不伦不类的称号:“雪中送炭第一人”。

不过李超不怎么喜欢这个外号,太长了。

“班长叫你给买些什么?”李超天南海北的扯了一路,终于想起正事来了。

“没啥特殊的,就是要买点吃的喝的,”张军挠了挠他那不到一厘米长的短发,“哦,对了,班长指定要我给他带点二锅头回去。”

“果然如此,”李超一副早已预料在先的样子,“今天不是会,人少,吃的喝的我们去百货商场去买吧,至于二锅头,一会出来后,你跟我走。”

话说完,他就迈开长腿,大步流星的走起来。

李超身高一米八五,在大院里也算高的了。他这么甩开步子走,只有一米六五的张军要想跟上他,就不得不加快脚步,还得时不时跑两步。

晦气,张军心想,本来还想出来看看风景,散散心呢,这整的,跟搞体能训练似的。

幸而白杨街毕竟不是很长,大约五分钟光景,他们就到了这号称镇上第一大的“南洋百货商店”。

虽然号称第一,但也只有一层,张军想,跟瀛洲市里的百货大楼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不过李超这会已经高兴的不得了了,拉着张军从这头看到那头。

“看,这里的东西又多又全,还不错吧。看到那边的长虹29寸的彩电了吗,我家准备过两个月就买一个。原来的那个17寸的那个不想要了。”李超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劲。

“是吗,真不错啊。我家电视还是14寸的呢。”张军附和着说道。“走,先办正事,我们去买吃的吧。”

“不急不急,再转转,再转转。”李超显然也是有一段时间没出来了,“着急啥,下午才回去,现在还没到中午呢。”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卖衣服的柜台前。直到这时,张军才知道这商场的过人之处。这里衣服的样式,完全和城里的同步。

张军还没看几眼衣服,就突然被李超拉倒一边去,满脸神秘的对他说:“看到女装那边了吗?有美女啊,可是我一个也没见过,肯定不是这个镇上的。不对 ,有一个我见过,钱家村的那个,不知道人家叫啥名字。”

张军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的确有几个不错的女生在女装那边看衣服。细看一下,张军觉得其中一个人好眼熟,再仔细看一下,这不是李瞎子家的闺女李芳吗?怎么跑这里来了,难道嫌市里的风景不好,来这里开眼界不成?

张军纳了闷。

“其中一个我认识,”张军说道,“是我们村的。”

“熟不熟?有没有开口说过话?”李超来了劲,“走走走,过去照个面呗,拜托!拜托!”

李超见了美女,就再也没有了其它的心思了。张军也是头一次见到李超这样,心想都相处快一个月了,竟然不知道他有这毛病。

转念一想,也对,整个团大院一共就三只恐龙,其余的全是男的,李超有这毛病也没处发作啊。

反正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李芳,不就说个话嘛,还能缺胳膊少条腿不成?想到这里,他俩就向女装柜台那边走了过去。

李芳是跟着她们职高的闺蜜同学一块过来玩的。她有两个闺蜜,一个叫秦梦玲,一个叫赵静。

她们三人是不同专业的,李芳学机床,赵静学会计,秦梦玲则学幼师,她们按常理来说根本就不会相识,只是由于学校宿舍不够,几个专业的人合在一起住,才会让她们成了室友。

三年下来,彼此间性格虽不甚相同,但相处的确不错。

三人之中,秦梦玲是附近王庄的外来户,从小没少受村里的人的指指点点,偏偏又有个林黛玉般的体质,经常大病小病不断,学业也耽误了,高中没考上,只好来了职高。

而赵静,则是钱家村里最富有的一户人家,从小不爱学习,像个假小子一样,就喜欢怎么舒坦怎么来。她能进职高全是她老爸砸钱的结果。

这眼瞅着快毕业了,赵静说什么也要把两个好友带到自己这儿来转一转。既然来了这潮水镇,那镇上的百货商场就更是必看的地方了。

她们仨正随便看看的时候,李芳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便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看到什么熟悉的人,正纳闷呢,忽然感到有人在背后轻轻拍了一下。

“竟然真的是你啊,”张军做出一副不可思议的夸张表情,“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到同学家里来玩,”李芳一指赵静,“喏,就是她了。我介绍一下,这个是赵静,钱村的,这是秦梦玲,王庄的。倒是你怎么也出现在这个地方啊?话说,以前还真没发现,你穿上军装还真是挺帅的啊!”

说话间,李芳打量起张军来。

张军以前给她的印象并不深刻,只是记得这是个话不多的小伙。人也长的一般,还矮。但今天张军穿上军装,跟换了个人似的,人也挺拔了,似乎也变帅了。

错觉,这一定是错觉,李芳想道。

“哦,我啊,我们部队在这附近啊。”

“嗯、嗯、很近的。”李超突然插嘴道。

“这个是谁啊?挺帅啊。”赵静只要有机会说话,是从来不懂得闭嘴的。

“这个是我战友,同一个班的,叫李超,镇上的本地人。”张军做出了一个很夸张的姿势描述李超,弄的李超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赵静借驴下坡,用很夸张的眼神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李超,仿佛要把他扫描成一张照片似的。“小伙帅呆了!”冷不丁地猛拍了一下李超。

“你倒是打个招呼,说句话啊?”张军又纳闷了,这李超,怎么变闷葫芦了?

再看那李超,完全失去了往日的谈笑风生,不自然的笑了笑,张嘴说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正好快中午了,一起吃午饭如何?我请客!”

此话一出,五个人脸上都挂满了尴尬。

张军更是恨不得找个地方把李超摁地上猛搓一顿才好。他本来就和李芳不熟,和另外两人更是头一次见面,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想请人吃饭,这个李超,想女人想疯了?

几秒钟尴尬的沉默之后,赵静打破了沉寂。她满不在乎的甩了甩头发,“好啊,本地人,听你的,去哪吃啊?”

李超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赶紧说道:“想吃啥?有没有忌口的和不喜欢吃的?”

“头次相见,敲诈两位兵哥哥不大好,就到附近吃碗面吧。”一直没开口的秦梦玲说道。

“好啊,这边有家李氏炒面店,他家的炒面风味很独特,超好吃的。”李超边说边期待着众人的反应。

“愣着干啥,带路啊。”李芳催促道。

“好嘞,走!”李超带头向炒面店走去。跟在后面的张军一边走一边还在想,李超今天真是邪了门了。

李氏炒面店既不是什么名店,也不是什么老店,然而他家炒面风味独特是真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三个女孩子显然是以前从来没到这里来吃过,实在是没想到这么貌不惊人的店里做的其貌不扬的炒面竟然能如此好吃,赞不绝口。连平日饭量最小的秦梦玲也是吃的一点也不剩。

“这么好吃的店,我之前怎么从来没发现呢?”赵静也不知道是在问自己呢,还是在问别人。

“当然发现不了,就冲这店的条件,你平日里恐怕根本不会进来吧。”

李超用眼睛示意了一下。众人这才真正注意到这店的环境,真是简陋的够可以的。几乎每张桌子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划痕,竟然还有几个凳子断了腿,用铁丝绑了绑继续用。

要是真的只有这三个女生来,恐怕是不会进这店的吧。

经过了这么一顿饭的撮合,几个人也有点熟悉,彼此聊了起来。

闲聊中得知,他们五个人年龄相当,李超和赵静同龄,比剩下的三个人大一岁。闲聊中,张军发现,李超对赵静特别殷勤,于是就留意起来。

渐渐的,由五个人共同聊天变成了李超和赵静单聊了。眼看着一个小时过去了,张军用手肘捅了捅李超,示意了他一下。

李超跟个傻子似的,完全没反应。倒是赵静开口了:“咱们呆在这个小店里有一个小时了吧,再不走怕是要被店主赶啦!”

“是啊,是啊。”张军在一旁帮腔道。李超才极不情愿的跟随者大家一起离开了炒面店。

“你说,我们以后能到你们营区来找你们吗?”在路上,赵静冷不丁的问道。

“当然能!”李超生怕被抢了话,赶紧答道,“我们营区就在前面,我俩领你们去看看如何啊?”

“好啊,不过今天我们一会还有事,就到你们单位门口看看吧,以后有的是机会来找你们。”回答的是李芳,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行!”李超这次没有甩开大步子往前走,而是小心翼翼的照顾着三个女生的步速,生怕走快了。

还好营区离得不远,一会就到了。三个女生抱着好奇的眼光在营区门口瞅来瞅去,像三只小麻雀般地叽叽喳喳的笑个不停。但是他们终究忍住了好奇心,在营区门口和张军、李超告了别,并约好下个周末来找他们俩。

进了营区,刚走了没两步,张军一拍脑袋:“大事不好!”

李超还没反应过来:“啥大事不好啊,一惊一乍的。”

“班长的吃的!还有二锅头!一样也没买!全忘光了!”张军想跳楼的心都有了。

“这下完了。”李超突然变得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没了精神,低着头和张军缓慢的向警侦连的宿舍楼走去。

没想到,赵鹏听完他俩人这次外出的经过后,不但没有责怪他们,反而是一脸高兴,连着摆手说着没事没事,不过末了他还是开玩笑似的说道:“你俩小子有异性没人性,下次要给我带双份才行!”

“一定一定!”两人像是开了复读模式似的,一直重复到看不到了还在说。

营区还是是日复一日,没什么变化,然而,张军的心却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安定了。每到周末就更加的不安生了。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李芳三人却再也没来看他们。渐渐地,希望变成了失望。三个月之后,他已经把这件事都快忘光了。

又是一个周末,张军和李超正在象棋盘上大战三十回合呢,赵鹏突然打断了他们俩:“张军,你小子的好运终于来了,营区门口有人要见你,快去看看吧!”

张军一愣,瞬间反应了过来,果不其然,真是李芳她们三个。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倒是李芳先开了口:“上次见面之后,我们三个在学校里参加了一个社团,前几个月的周末都跑去发传单了,一直没找到机会过来。社团活动一结束,赵静立马提起这茬来了,说什么也得来这里逛逛,还说什么要开开眼,瞻仰一下共和国的军人的风采!是不是啊?”

赵静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对张军说:“李芳这人就会夸张,不过,今天能带我们进去看看吗?”

张军真是巴不得一口答应,可是这事还真不是他说了算。他挠了挠头,涨红了脸说:“让我先给班长打个电话哈!别着急,有办法的!”

张军说完,走到岗亭,拨了连队的分机。给班长打了个电话。没想到的是,班长一口就答应下来,还说不用担心,连长那边他去报告,“事关你小子的终身大事,我怎么也能搞的定,你就不用操心了,放心地把她们带过来吧。”

“那,班长,能不能帮我叫下李超?让他也到大门岗这儿来?”

“行,没问题!”

没过三十秒,就看到李超飞也似的过来了。一行五人高高兴兴地进了营区。

进了营区,李超就开始展现他的“个人魅力”了,先是一边走一边把营区介绍了个遍。然后呢,又挑了几个项目,现场演示了一下。李超的体能素质本来就好,又心存炫耀之心,结果那花式动作做得让张军都在心理暗暗叫好。不过转瞬间张军就后悔叫李超过来了,这下倒好,没自己什么事了。

有女孩子在,时光过的就是快,一会就又到了饭点了。李超和张军向连队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带着三个女生去了附近的饭馆好好吃了一顿。又把三人送出好远,才恋恋不舍的返回营区。

从那天开始,这三个女生就时不时地来玩个半天一天的。后来,秦梦玲做起了兼职家教,就很少来了。时间转眼间又过了大半年,到了春夏之交的季节。

这天,连队的练习科目是班战术,张军爬了满身的泥巴也没能得到个自己满意的成绩,正在那里挠头闹心呢。李超突然把他拉到身边,神神秘秘地说:“张军,有个事跟你商量商量……”

“有屁快放,烦着呢!“张军一点好气也没有。

李超瞪了他一眼,继续说:“你小子少跟我得瑟,才当了几天兵,就学会耍横啦!说正事,你从入伍到现在,还没休过假吧。”

“三年两次假,一次二十天,哪里舍得休啊?我的大超哥,你倒底想说啥?该不会掂记上我这几天假了吧。不过,我也没听说过这假还能借吧?”

“看看你,想哪里去了。我是想,咱俩一块休个七天,去整个户外探险怎么样?”

张军白眼都翻出来了:“我的李超大少爷,这年年的演习没折腾够是不是?淮北那个寸草不生的地方你还挺喜欢啊?五月份咱还得去维南靶场过一个月呢。咱们这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户外运动。要去大少爷你去吧,我是打死也不打算去了。”

“那要是赵静和李芳也一块去呢?”

张军马上换了一副表情,但随即就又说到:“人家俩金枝玉叶的,才不会喜欢这种粗野的活动呢。”

“不知道了吧,她俩都跟我说好了,一准去。”李超满满的信心。

“她俩最近没来啊,你怎么和他们联系上的?”

“电话啊!”

“少骗人了,连队的电话外面又打不进来,你当我第一天到这里来啊。”

“我把家里的电话号码给赵静了。”

“你也真是大胆,不怕你家老头子说你啊。”

“我家老爹才不会反对呢。唉,对了,你去不去啊,不去算了。”

“废话,当然要去。我说你这个少爷,偷偷摸摸地搞了这么多小动作,一个也没告诉我,活腻歪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唉呀,我知错了,饶命饶命!”李超拼命躲开了张军的攻击。

“饶命可以,咱俩赛一把战术,我赢了,晚上加餐你请客,你赢了,晚上加餐还是你请客!”

李超:“…… ……”

“不答应?”

“答应答应,你说啥都答应!”

比赛的结果毫无悬念,李超赢了。

第二章 卧尤山

出发的时间定在四天后,是个周一。虽然准备时间很短,但由于李超已经偷偷地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因此并不十分忙碌。李超甚至连张军的假都提前替他请好了,这真是让张军大吃一惊。

左等右盼,终于到了周一的那一天,张军早早的就来到了预定的集合地点。李超这小子,在最后的时刻还玩了一把失踪,说有不能说的事情,周天就老早的请了假,回家去了。

一旦进入爱情模式,李超的智商和情商瞬间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张军边走边想,以前咋没发现李超咋这么有能力呢。

集合地点就在他们第一次吃饭的李氏炒面店门前。

而目的地则是离此地大约五十里的卧尤山。

卧尤山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张军想,干嘛不叫卧龙山或伏凤山,岂不人人熟悉,念起来还顺嘴。这个卧尤山没有什么名气,只有附近几个村镇上的人知道,连县上都没有几个人知道。李超怎么选这个地方啊,该不会是有什么别有用心吧。

张军转念一想,李超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这卧尤山不险峻,虽然名字叫做山,但其实是由一群山丘一般大小的小山头组成。山里植被非常茂盛,还有很多不知名字的花花草草。这春夏之交,正是开花的时候,山里正漂亮着呢。突然间,张军似乎觉着李超的智商又上升了。

张军来早了,实在是闲来无事,他就在那里来回踱步子。这时,一辆大切诺基咆哮着在他面前猛的刹住了车。车门打开,李超跳了出来。

“这车真是不错,你家底挺厚实啊。对了?你家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别问了,以后再告诉你。”李超避开了这个话题。他今天一身的深蓝色牛仔服,脚蹬着棕色登山靴,还戴一个大号蛤蟆太阳镜,真是要多得瑟就有多得瑟。

“趁她俩还没来,你看看我都准备了啥好东西。”李超一边说着,一边绕到了车后。把后门一开,“看,帐篷、手电、提灯、毯子、各种速食、生食、急救包和药品,啥都有了。”

“你小子行啊,”张军忍不住夸赞道,“等会,那个铁架子是啥,不会是个烧烤架吧?”

“你还有点眼力啊,”李超真的是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劲了,“不弄这个,那叫户外探险吗?还是说,你想吃七天的康师傅啊?”

张军一副你是爷的表情。

“不过这俩女生还真是慢啊!”

“张军啊,你是真不了解女生还是故意装的啊?这才八点半,晚半个小时对女生来说根本不叫晚好吧。她俩要是九点能到,就算很准时的了!”

“那你干嘛不约七点?”

“她俩起不来,还是会九点到。”

“…………”

果然,半个小时后,他俩看到了两个女生远远地从一条小路上走过来了。看得出,两人显然是特意打扮了一番。

赵静是花格子衬衫配着一条白色的牛仔裤,梳着一个单马尾。

李芳则是一件红白相间的冲锋衣搭了一件深蓝色的登山裤,一如既往的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两人都各自背了一个不算小的背包,显然是带了不少东西。

张军、李超二人见状,连忙去替两个女生把背包接了过来,两人很默契地忽略了晚点的这件事情。四个人上了车,在一阵阵的笑声中,欢乐地向卧尤山的方向出发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以后,车子在山脚下停了下来。四人先后下车,在这春夏之交的空气里先自我陶醉了一番。

过了好一会,李超慢悠悠地说到:“各位,是先吃点东西啊,还是先活动一下啊?”

“别说,我还真有点饿了。”赵静摸了摸肚子,一副要吃东西的表情。

“就知道吃,当心长成猪噢,”李芳做了个鬼脸,“别追我啊,我又不是不让你吃!”

“听女士的没错。”张军说到。

“好,那咱们就先吃起来,吃完再活动。张军,来帮我一下”。

“好。”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开始从车上卸食品。李芳在选了一块平整的地方铺了张垫子,赵静把食物一点点的摆开。张军把烧烤架卸下摆弄好,李超添上了炭火。

几个人把半熟的牛羊肉摆了上去,围成了一圈,静等着食物变熟。李超和张军每人一瓶啤酒,也不用杯子,对着瓶就吹上了。

“一会吃完我们整什么活动啊?”李芳问道。

“钓鱼。”李超回答的很干脆。

“才一瓶酒你就喝多啦?”赵静睁大眼睛,“这边都是大山坡,钓啥鱼,钓石鱼啊?”

“有所不知了吧,”李超放下手中的酒瓶,得意的说到,“从这个山丘包绕过去,那边有个湖,还不算小呢,里面有不少鱼。就算不会钓,随便扒拉两下,也能整到鱼。”

“鱼具呢,”张军问道,“来之前你可没说到要跑到山里来钓鱼,我们可都没带鱼具啊。”

“安啦,我早就替你们准备好了,都在车里呢。唉,肉熟了,快开始吃吧。……唉唉,赵静你抢那么多干麻,一个女孩家家,吃这么多肉会长胖的……”

几个人连吃带玩,吃了一个多钟头,直到都吃的饱饱的,才消停下来。李超示意大家上车,“湖边离这里还有段距离,车可以通过的,我们把车也开过去,晚上在那边露营。”

四人又拾掇了一会,直到确认都干净了,才都上了车。大切诺基发出低沉的声音,向着湖边开去。

湖离刚才四人吃饭的地方非常近,仅仅五分钟的车程就到了。四人下车以后,不由得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了。李超虽知道这个湖的存在,但今天也是头一遭到这里来,从没想过会这么美。

湛蓝的天空下,清澈的湖面向远处延伸开来,竟似一副无边无际的样子。脚下的湖岸沿着湖边拓展开去,形成一个巨大的只能看到一部分的椭圆。岸边的树木仿佛有人性似的,在离湖岸四五米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决不向前延伸一步,似乎怕打扰了这湖中的宁静。远处的林中偶尔会听到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鸟类的叫声,清脆而甜美,又带着一副怡然自得的意思。

两个女生迅速地将鞋子甩脱到一边,将裤管卷的高高的,笑着闹着在湖边嬉戏起来。

“看!有鱼啊,这么大一条,都快游到岸上去啦!”赵静兴高采烈地喊着。

“是啊!”李芳大声地回应着,淌着水向鱼出现的地方跑过去,看这两人的架势,是准备徒手抓鱼了。

可是那鱼岂是随便就能抓到的,两人扑愣的满身水,还是被狡猾的鱼给溜掉了。

张军和李超心情大好,正准也一块下水好好玩乐玩乐时,四人突然听到另外一个人响亮而又有些恼怒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们几个先生小姐,拜托能不能动静小点,鱼都被你们吓跑了,还让不让人钓个鱼了?”

四个人都是一楞,静止在原地,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不知道什么时候,湖边站着一个人,个子小小的,白白净净的,戴个圆圆的眼镜,穿着薄毛衫,搭配着一条牛仔裤,给人一副很斯文的感觉。真是难以想像刚才那句话是他吼出来的。

发现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小伙子变得腼腆起来,说话声音也低了下去。

“麻烦你们动静小一点,这湖中的鱼精明的很,我俩在这呆了三个钟头,就想钓条大的。刚才眼瞅着就要上钩了,被你们几个一闹,全跑了。唉。”话语中透露出满满的失望。

四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这个,我们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赵静扮可爱一般的吐了吐舌头,向后缩了缩。“刚才以为这里只有我们几个,得意忘形了一会,不好意思啊。”

“两个人?”张军说道,“那太不好意思了,扰了你们的收成啊。我们来这儿纯粹是来玩的。要不咱们几个交个朋友,我们还有一些好吃的,能不能用一顿好吃的来补偿一下你们的损失啊?”

“一顿不行的话,两顿怎么样?”李超神助功。

眼镜男孩不好意思的笑了:“没那么严重。多认识几个朋友当然好啊。我和我女朋友一块来的。”话说到这里,他才发现李超身后地上放着的鱼杆。“你们也是来钓鱼的吗?”

“瞎折腾着玩呗。”李超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也不怎么会,一时兴起而已。”

“想钓鱼的话跟我来,我知道一个绝佳的地点,顺便带你们见见我女朋友。”

于是,四个人跟着眼镜男孩沿着湖边走去。大约走了十几米,就发现湖边有个略微向外突出的部分,四周都被接近半人高的大石头围了起来。石头中间有个仅能容纳一人侧身通过的小缝。四人逐个进入以后,发现有个女生在那里安静地坐着,手里握着个鱼杆,显然是在钓鱼。

“乖乖,这整的跟密室似的。怪不得刚才我们四个都没看到人。”李超咋舌道。

“他们是估计就是刚才吓跑咱的鱼的人吧?”坐在地上的女子问道。

四人刚刚光顾着环顾四周看石头了,现在才回过神来看地上的人。钓鱼的女子长着一张椭圆脸,犹如河里的卵石一般,十分精致。但脸上的五官却给人感觉似乎哪个错了位,给人一种不十分舒服的感觉,细看起来,确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个器官错了位。

女子神情安静,留着干练的短发,红白相间的花格子衬衫配着一条休闲裤。一看就知道只是来钓鱼,没有其它打算的。

“吓跑了你们到手的鱼,十分抱歉。”李超道歉道。随即他看了一眼水面,好奇地问道:“这里怎么说也是湖边,怎么会有大鱼跑到这里来呢?”

女子笑了笑,解释道:“我俩也是来了好多次才发现。这儿虽然是湖边,水却十分的深。我用石头缠上线试过,水深足足有三米,鱼当然会过来。”

“三米?超级大水坑?”李超的话逗得众人一阵莞尔,他自己却十分的不自知。

“很好笑吗?你们都笑什么?”看到李超一脸的无辜样,众人反而笑的更欢了。

过了一会,等大家的情绪平复了,钓鱼的女子开口了:“还没相互介绍过吧,我叫孙亚男,这个呢是我男朋友,朱德的朱,太平洋的洋,朱洋。”

话音还没落,轮到李超没心没肺的笑的直不起腰来,过了好一会,他才缓和了下来,说道:“你父母很不喜欢你吗?怎么起了个这么随意的名字啊。”

朱洋丝毫不以为意,显然是这种情形见得多了,只是含蓄的笑笑。

“这样啊,我有个请求,”李超明知自己很不礼貌,可还是忍不住要笑,最终,他强憋了回去,一脸受了内伤的样子继续说道:“他的名字我叫不来,我管他叫眼镜行不?反正咱这群人中,也只有他一个人是带眼镜的。”

“当然没问题,”孙亚男说道,“认识他的很多人也都这么叫他的。”

“怎么没改个名啊,这个名字终究会给你带来很多不便的。”赵静好心地问道。

“想过,”眼镜回答说,“不是没试过,可是我们家归属的那个派出所的所长,是个不收点意思,就啥也办不成的主。而且,他还只收熟人的的意思。我父母和人家非亲非故,一直没搞定这个事。后来,也就慢慢地习惯了,觉得也没啥。最起码,好记啊。”

“你还真是够乐观的。”张军感慨道。

“我就喜欢他这一点。不论遇到天大的难事,他都能找 到乐观的角度来看待。”孙亚男接过话题来继续说,“我俩是赢州医学院的学生。大三了,快毕业了,医学的学生,你们知道的,玩的机会真是少之又少。这会刚考完试,出来喘口气。你们呢,也介绍一下自己吧。”

“我叫李超,李超的李,李超的超。他叫张军,张军的张,张军的军。”李超还没说完,几个人都笑了。

“有点诚意好不好?”孙亚男说道,“有你这样自我介绍的吗?”

“李超其实想说,我俩的名字就是最常见的那四个字而已,没那么多弯弯。“张军接过话头,“我俩都是服现役的士兵,营区呢,就在附近。”

“兵哥哥啊,”孙亚男声音里透着惊奇,她和眼镜对视了一眼,担心的表情一闪而过。然而这都被张军捕捉在眼里了。

“放心好了,我和李超都是很文明的,我俩都不是电视上的兵痞型号的。”张军笑笑说道,“这两个是我们的朋友,个子高点的是赵静,没那么高的是李芳。”

“呃,”眼镜发话了,“也介绍过了,不如咱们把剩下的话留到晚饭时再说,反正也是你们请定了。现在呢,趁着天还亮,咱们钓几条鱼,晚上也可以当口粮啊。”

“好啊好啊,”李超忙不迭地开始上鱼饵,抛杆。其余几人也开始忙起来。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孙亚男和眼镜发现,这四人根本就不会钓鱼。两人叹了口气,开了几句玩笑,便分别教了起来。

刚过一个钟头多一点,李超和张军便学的有模有样了。两个女生却还在瞎摸索的过程中。见到这个情况,眼镜和孙亚男故意不教了,自顾自地钓了起来。

张军和李超也乐得现学现卖,当起了师傅。一下午的时光,就在这欢乐的吵吵闹闹中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只可惜,直到夕阳西斜,六个人连一条像样的鱼也没钓到。

“算啦算啦。”李超失望地将鱼杆往地上一扔,说到:“开饭啦,开饭啦。”

“你俩的东西在哪?”张军问道,“吃完晚饭天就黑了,最好就地搭帐篷,省得摸黑瞎跑了。”

“在我们的车上。”经过一下午的熟悉,眼镜说话口气也放松了许多,不再那么腼腆了。

“那这样,”李超建议道,“我们各自回去开车,看到那块石头旁边的那块大空地了吗?咱们一会就在那儿集合。”

五分钟后,他们便在大石头旁边重新集合了。眼镜二人开的是一样全新的桑塔纳vista,这让李超有些惊讶,敢情这俩也是个有钱的主。

不过惊讶也就是那么一会的事情,李超随即去和眼镜情侣去商量帐篷的事情去了。让李超有点意外的是,眼镜情侣所有的决定都是由孙亚男决定的,眼镜只有听命令的分。

到了真开始支帐篷的时候,张军和李超惊讶的发现,其他四个人全都变成了帮不上忙的卡通人物了。他俩到也习惯,花了整整两个钟头,一口气搭了六顶单人帐篷。

“我说李超你个少爷,这里又不是珠穆朗玛峰,你怎么不整个简易帐篷啊。个个都是户外登山能抗八级大风零下二十度的高级帐篷,这装起来叫一个累人啊。炫你家有钱也不带这么炫的啊。”张军结结实实地吐了一把槽。

“失算了,”李超说,“光想着一分钱一分货,净挑厚实的选了。还真不知道越高级的对安装的要求也越高。”

“行了,这下知道了”,张军来回转着腰放松着自己,“至少下次登山都不怕了。”

“好冷的笑话,比这天气冷多了。”李超挖苦道。

“冷?我快热死了。全是汗。不说了,还好可以开饭了。”张军一边说话边,一边伸了伸筋。

“对了,”李超突然想到似的说,“眼镜俩人啥也不会就敢露营,也真是胆大。”

“不知者无畏吧。”张军觉得很正常,“快把你的烧烤架整出来,饿死我了。”

经过了一下午的折腾,饿的不止张军一个人。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烧烤架和一大堆吃的喝的搬了出来。牛羊肉片在烧烤架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并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所有人的眼睛都离不开那小小的烧烤架了。

“来来,先整点喝的。”李超吆喝着一人手里塞了一瓶罐装啤酒。“别急别急,带的足够吃的,多的很。”

“我咋觉的这小肉片咋熟的这么慢呢?”赵静的抱怨引起了一阵笑声。

“干等当然觉得慢了,”李芳说道,“谁能不能讲个故事啥的,给大家缓解缓解啊?”

张军李超对视了一下,都摇头,赵静也直摇头,“我不会讲故事。”

眼镜发话了:“你们知道这卧尤山的来历吗?”

张军四人都摇摇头,孙亚男只是笑。

见状,眼镜神气起来,拿腔作势的说道:“那么,下边就开始由我来给各位讲个远古的故事了。先声明,不论下面我要讲什么,都不许打断,要听完才许评论。”

见到所有人都点头,眼镜故意咳嗽了两声,讲了起来。

“这个故事,要从我们熟悉的黄帝开始讲起。

黄帝打败炎帝之后,炎帝的孙子蚩尤不甘心向黄帝臣服,几次三番挑起战争。还联合了风伯、雨师和夸父,向黄帝挑战,和黄帝打了七十一仗,结果是黄帝胜少败多。

黄帝十分担心。一天,黄帝苦苦思索打败蚩尤的方法,不知不觉昏然睡去,梦见九天玄女交给他一部兵书,醒后,发现手中果真有一本《阳符经》。于是按照玄女兵法设九阵,名叫“天一遁甲”阵。

黄帝演练熟悉,重新率兵与蚩尤决战。为了振奋军威,黄帝用一种叫做“夔”的野兽的皮做成鼓,声音震天响,又用牛皮做了八十面鼓,使得军威大振。

为了彻底打败蚩尤,黄帝特意召来女儿旱神女魃助战。

两军对阵,黄帝下令擂起战鼓,那八十面牛皮鼓和夔牛皮鼓一响,声音震天动地。两军杀在一起,难解难分。

黄帝见蚩尤确实不好对付,就令应龙喷水。应龙张开巨口,江河般的水流喷射而出,蚩尤被冲了个人仰马翻。他也急令风伯雨师掀起狂风暴雨向黄帝阵中打去,只见地面上洪水暴涨,波浪滔天。

这时,女魃上阵了,她施起神威,放出滚滚热浪,走到哪里,哪里就风停雨消,烈日当头。风伯和雨师无计可施,慌忙败走了。

黄帝率军追上前去,想要捉住蚩尤。可是蚩尤长有八只脚、三头六臂、铜头铁额,还能在空中飞行,在悬崖峭壁上如走平地。

黄帝怎么也捉不住他。追到冀州中部时,黄帝灵感突现,命人把夔牛皮鼓使劲连擂九下,这一下,蚩尤顿时魂丧魄散,不能行走,被黄帝捉住了。

黄帝命人给蚩尤戴上枷栲,把他杀了。害怕他死后还作怪,便把他的身和首埋在了两个地方。蚩尤死之后,他身上的枷栲才被取下来抛掷在荒山上,变成了一片枫树林,那每一片枫叶,都是蚩尤枷栲上的斑斑血迹。

但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黄帝打败蚩尤后,蚩尤死去。

炎帝手下的子孙的反抗并没有停止。刑天在蚩尤起兵复仇之时,便想参加战斗而被炎帝阻止,蚩尤被黄帝打败,身首异处。

刑天再也按捺不住,找到黄帝要复仇,在与黄帝的打斗中失败,被皇帝砍下了头颅。刑天死后,对黄帝的反抗弱了下去。

黄帝巩固了统治,后来传位给了颛顼。这时候,支持炎帝的共工一族强大了起来。

共工借口与祝融不合,与其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战争,其实质是要挑战颛顼,扶持炎帝。但是共工也失败了,他一怒之下,头触不周山而死。

共工死后,怨气久久不散,化为了上古“四凶”之一的穷奇。穷奇将蚩尤的头和身体偷偷地取了出来,交给了蚩尤曾经的八十一个兄弟中的一个,名字做断修。

颛顼的部下发现了这件事情,来追杀断修。断修带着蚩尤的遗体,向东逃跑。慌不择路中,逃到了一片山里。这时,颛顼的部下已这片山团团围住。

断修无计可施,情急之下,他搭起一个简陋的祭台,将蚩尤的身首放在祭台上,安放在一起。断修念起咒语,施起法术,一时间飞沙走石,天地昏暗。蚩尤竟然活了过来,将颛顼的部下杀的一干二净。

正当断修以为自己得救了时,他惊恐的发现复活的蚩尤已经失去了心智,分不清敌友。转瞬之间,断修和他的手下也被蚩尤也全部杀害了。无人可杀的蚩尤向天吼叫了数声后,遁入地下。

从此以后,到了月黑风高的夜晚,就会有人在这片山里听到怪声。有人甚至还声称见到了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白天人们去寻找时,确又什么也找不到。时间一长,便没有人敢靠近这里了。为了警示后的子孙,人们便把这片山起名卧尤山。”

眼镜说完,看着他的听众,等待着各人的反应。

“哦,原来山名是这么来的啊。”赵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些是不是都是你编出来的啊?”李超挤兑道 ,“我好歹也算是个离这不远的本地人,怎么就没听说过呢?”

“他要是有编这故事的能耐,早就跑去写书了,才不会在这呢。”孙亚男说道。“这个传说有点牵强,信的人也少,你觉得像编的也不足为奇。咱这儿又不是旅游景点,也没人宣传,搞不好过两年这个故事就失传了。”

“这个故事还有一点呢。”眼镜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还有什么?”赵静十分好奇。

“我小的时候,的确听过大人说过这片山有点邪乎。还有,如果你绕着这湖走个大半圈,你会见到一条小路穿过树林,延伸穿过那边两座山的山脊,尽头是一个悬崖。悬崖那边有什么,据说没有人知道。”

“为什么?”这次问的是李超。

“因为所有去往那边的人都再也没有回来。”眼镜的声调十分诡异,给人一种阴森恐怖上的感觉。赵静和李芳两个女生不自觉地靠地更紧了一些。

“哈哈……”眼镜突然欢乐的大笑起来,“看这点胆子,吓到了吧?”

赵静随手抓起一把石子,赌气地朝眼镜扔过去。眼镜连忙躲开。

“看你斯斯文文的,吓起人来还真是有一套。”张军嘴上虽然笑着这样说,可是他总是觉得刚才讲故事时眼镜哪里有点不对劲,确又说不出来。

“大小姐们,住手,请住手,”眼镜一边躲闪,一边接着说,“那边的确没听说什么人去过,至少我认识当中的人没有。谣言也是有的,有的人甚至还说,没准复活的蚩尤就藏在那个悬崖下面,等着吃掉过去的人呢……”

“好啦,适可而止吧,”孙亚男拍拍眼镜,打断了他的话。“越说越没谱了,肉烤熟了,赶紧吃吧。”

一说到肉,众人似乎就把刚才的事情忘的干干净净的了,准备好好享受一番。

就在这时,悬崖方向传过来一声巨响,紧跟着,脚下传来了大地的颤抖。

“这是地震了吗?”李超大喊道,手里的肉都没心思管了。

然而震动十分迅速地停止了。周围归于一片寂静,再无任何动静。

“不会真是什么传说中的复活的蚩尤啥的吧。”赵静的胆子越来越小了。

她这么一说,连孙亚男都显示出了一丝惊慌的神色。

“肯定不是。”张军说完,看了李超一眼,“这个明显是TNT。”

“有人在炸山。”李超补了一句。

“这山里有什么宝贝不成?”李芳疑惑的问道。

“没听说过。”孙亚男也直摇头。

“谁爱炸谁炸,管它干什么。肉熟了,你们吃不吃啊?我可是饿坏了,先吃了啊!”李超大声吆喝道。

这句话果然起了效果,几个人都把刚才的小插曲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一哄而上,把李超刚烤好的肉抢了个精光。

这顿晚饭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战斗。几个人洒足饭饱,又加上一天的劳累,都不再愿意动弹,陆续钻进了自己的小帐篷里。没过多久,就都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半睡半醒之间,赵静隐隐觉得帐篷外面似乎有人在活动。她费力地睁开朦胧的双眼向外望去。

这一看不打紧,差点把赵静的魂给吓没了。她惊恐的发现有一个黑影贴在帐篷上。这个黑影伸出三支手,似乎想把帐篷划破钻进来。

赵静生平从来也没有受过这般惊吓,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她这一叫,四周随即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正当她更加害怕之时,旁边的帐篷突然传来一阵更加凄厉尖叫声。

短短几秒钟之后,帐篷外面出现了大量的光点。紧接着,帐篷上的拉链被拉开。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李超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赵静给吓的不轻,语无伦次的说了老半天,李超和张军才听明白帐篷外面有三只手的人影的事情。李超随即安慰起赵静来。张军则在一旁思考起来。

原来看见这个吓人人影的不只有赵静,还有孙亚男。两个人都见到了,说明不是幻觉或者恶梦。

张军不大相信神鬼之类的事情,但是听到叫声之后,他和李超的反应速度不算慢了,前后不过两三分钟而已。这期间并没有看到什么人从这里跑出去。要是野生动物的话,早就撕破帐篷了,玩这种吓人的把戏的可能性不大。

难不成,是这里面的其中的某个人,有吓人的爱好?张军看看李超,李超也摇摇头。显然他也没有什么主意。

过了好大一会,两个女生都安静下来了。几个人一合计,为了防止再发生意外,决定由三个男生轮流站岗放哨,要是再见到这东西,不管是啥,先拍死再说。

出乎意料的是,一直到天亮,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一夜,几个人都累的不轻,也没怎么睡好。眼见天已经大亮,几个男生放心地倒头又睡了起来。直到日上三竿,九点多的时候,六个人才算都睡好了。

令人称奇的是三个女生,半夜里还吓的没个人样。这一觉醒来,竟仿佛头天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四处找吃找喝。看的三个男生直咋舌,这心理素质真好啊!

眼镜提议就此回去,其余五个人都不同意。三个女生是觉得还没玩够,李超和张军则是觉得前一天发生的事有蹊跷,暗地里想想再查查。没准能找出用黑影吓人的人,要是能找到炸山的人,那就更好了。

眼镜看其余人都不同意自己,心里有点生气,于是提议去悬崖那边看看。

这次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是孙亚男:“你自己昨天还说去过那边的人一个也没有回来过。怎么了?想自杀啊?想自杀我可不陪你。”

“去看看也不错,反正那吓人的传说除了他以外我们一个人也没听说过。说句心里话,我还真是不怎么相信这么邪乎的传说呢!”张军说道。

“对对对!”李超也跟着帮腔。

“对什么对,”孙亚男有点生气,“那个传说我也听过啊,我还有认识的人进去过,再也没有回来……”她的声音小了下去。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那更应该去看看了,”张军说道,“主算是为了你那个朋友,也应该去看看。”

“要去你们去,我不去。”孙亚男竟转身钻进了自己的帐篷里,不出来了。

眼镜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们当真要去?”看到剩下几个人都没反应,他也不说话,跟着钻进了孙亚男的帐篷里去了。

过了一会,他俩人都出来了。孙亚男似乎是在赌气,谁也不看。

一行六人就这样慢慢地出发了。

与几个人期待的完全不同的是,这一路走来,不仅没有丝毫的阴森恐怖的气氛,倒反而是阳光明媚,一片大好风光。还没走出多远,几个女生似乎就把什么传说一类的忘的一干二净,一路大呼小号的采花追鸟起来了。

这时候,张军不经意间抬头向远处看了一眼,讶然发现旁边小山上竟然还有三个人在上面,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儿真是很热闹嘛。”张军招呼同伴道。六个人都凑了过来,看了个真切。

“要不,去认识认识?反正估计也是来玩的。”李超提议道。几个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就稍微调整了一下前进方向,向着另外三人的方向走去。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半山腰处。

那三个人看起来像是来玩攀岩或登山之类的什么活动。显然他们也注意到了张军一行人,没有继续向上攀爬,面是停了下来。

“你好,我是李超,我们几个是过来玩的,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另外的人。相见既是缘份,相互认识一下可否啊?”李超这一张嘴,还真不是盖的,都快出口成章了。

对面三个人都笑了,离李超最近的一个人随即走上前来,自我介绍道:“我呢,叫周厚,”他指了指身后的一男一女,

“他呢,叫齐进,这个叫张玟。我们三个是驴友,都喜好点户外运动啥的。有机会就约出来一块玩玩。平常这儿的确很少有人来,今天一下碰到你们这么多人,真是少见。”

“那还真是幸会,我叫张军。”在自我介绍自己的同时,张军也在打量对方。

这三人身形都十分壮硕,一身的全套户外装扮。那个自称周厚的还留着一脸的络腮胡子,更是凭空添了几分剽悍。

“这个戴眼镜的叫朱洋,名字起的不好,我们都叫他眼镜。三位美女呢,分别是孙亚男、赵静和李芹。”

“幸会幸会,”齐进给人的感觉就差没拱手作揖了。他言语神情间给人一种满满的生意人的错觉,与他那健壮的身形十分的不搭。

“我们三个最近都有事,为了凑这次出行等了差不多快一个月,所以决定这次要把这个小山头逛个遍,也不枉出来一趟。你们哪?”

“我们没那么花哨,纯粹是出来玩而已。”孙亚男说道,“这几个死不要命的还非要往悬崖那边去逛一逛。”

“悬崖怎么了?”张玟的声音十分甜美,与她的户外装扮产生了一套奇妙的反差。

“看看,我就说没人听说过吧?”李超有些得意。

“你们难道没听说过吗?”孙亚男有点着急了,“那悬崖底下有个吃人的什么怪兽,凡是去过的人就没有一个能回来的?”

对面三个都摆出了一副思索的神情。过了一会,周厚开口了:“我小时候是听说过这么个传说,不过……”他转向另外两人,“我一直以为那是吓唬小孩的呢!”

“我也听说过,和你想法差不多。”张玟附合道。

“差不多,差不多。”齐进也发了话。

这下轮到孙亚男没脾气了,她彻底放弃一般地说道:“你们高兴就好,怎样都行……”

这引来了众人一阵欢乐的笑声,孙亚男更生气了。

“要不,咱们几个现在就出发过去看看那传说中的悬崖?”周厚提议道。

眼镜抬头望了望正上方头顶的太阳,说道:“这都大中午了,咱们先吃点东西,攒足了力气,一会转个痛快如何?”

此话一出,几个人顿时感到了一阵阵的饥饿,便一致同意这个想法。几个人便选了个比较平坦的地方,铺开准备准好的餐布,分别拿出自己准备的食物,放在了一起。

“你们不吃菜的么?”孙亚男皱了皱眉,“还真是不讲究啊。”她随即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几包榨菜。

“尝尝看,这个看着很简陋,味道却着实好的很,是我托朋友从南方带过来的。”一边说一边撕开了几包,大家在她的劝说下,都尝了一点,发现还真是不错。于是便都不再客气,没过多大会,愣是就着干粮把这些榨菜都吃光了。

“你的那个朋友在南方哪里弄到的啊?”李超似乎是意犹未尽的样子。

“还想要啊,想要的话,等回头有机会了,我让我那朋友给你弄一箱子回来。”

“不错不错,就这么定了啊!”李超看起来是真的很想要的样子。

吃完东西,众人又收拾了一下,起身向悬崖的方向前进。天气一如既往的好,路边景色也很是不错。一行人脚下的小路将他们逐渐引向一个两山之间类似峡谷的地方。

“不是说悬崖吗?怎么跑到山谷里来了?”赵静有些奇怪地问道。

“别问我,我也是头一次来,什么也不了解。”孙亚男似乎有些不安地说着。难道是因为她所说的吓人的传说没有发生?

张军想了想,暗自觉的自己的想法不无道理。正准备嘲笑孙亚男一番,李芳这时却开口了:“你们有没有觉着有点头晕啊?我怎么觉得有点头晕,身上也使不上力气呢?难道是这里空气不好?”

她这么一说,其余几个人隐隐似乎也有类似的感觉似的。

好像还嫌情况不够糟似的,这时候右侧山顶上传来几声极其巨大的响声,带的脚下的地面也跟着震动起来。

几个人有点懞,这时,右侧山顶上被震出的碎山石没头没脑地沿着山体滚了下来。李超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大声喊道:“快跑!快跑!跑出这片峡谷就安全了!”

一行人不及多想,全都没头没脑地拼命地向前猛跑了起来。张军跑着跑着竟然落在了后面。正当他暗自奇怪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突然后脑一阵剧痛,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第三章 遇险

再睁眼时,太阳已经下沉到了地平线附近,四周一派荒凉的感觉,与正午时的感觉完全不同。张军环顾四周,发现其他人都不见了,狭长的山间小道上,只有他一个人。一丝惊慌从他心里掠过。不要慌,他提醒着自己,观察起周围的形势起来。

他发现自己仍然在摔倒的地方,在静静地等了好大一会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张军于是准备站起来,还没怎么动,就觉得阵阵的头晕。他将手向后脑勺一摸,顿时疼的龇牙咧嘴,敢紧把手抽了回来,放在眼前看看。这一看倒是吓了他一跳,手上沾了不少血。

这血只可能是他自己的喽,张军此时竟然颇有一番自嘲的心境。他在地上躺了这么久,竟然没有流血至至死,不得不说也真是一个奇迹。

其他所所有人又都去哪里了呢?张军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开始观察起四周来。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在晕过去之前其实并没有跪过多远。周围静悄悄地,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张军考虑了一下,决定先往回走到搭帐篷的地方,搞清楚自己的伤势,然后再做其它打算。他沿着小道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回到湖边。

张军趴到湖边上,小心地用水将头冲洗了一下。他们几个人中,就数赵静最爱美了,一天不补上几次妆,整个人都不好过。张军很容易就在她的背包里找到了两面镜子。他将两面镜子分别放脑袋的前后两侧照了一下,发现脑袋后侧有个地方破了,上面被干涸的血块给盖住了,看不出伤口的大小。

张军想了想,终究没敢去抠,先这样吧。他在切诺基里翻了翻,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

令他十分惊喜的是,他翻到了急救箱,还有三角巾呢。李超还真是什么都带了,张军边想着,一边拆开三角巾,包扎起来。多亏他在急救训练时没偷懒,之前学的技能现在全用上了。

把自己收拾利索之后,他拿起自己在车里的背包,往里面装满了食物、水和一些其它的必需品。他把背包背在身上,向出事的地方再次走去。希望所有人都没事,张军一边走,一边这样想道。

当张军再次回到他晕倒的地方时,天已经全黑了下来。他打开手电,在四周仔细地寻找起来。他发现,地上的血迹不止一处,而且是分开向两个方向延伸的,一个方向是他自己的,另一个他现在还不知道是谁的。这让张军有点紧张。

他沿着血迹向前走去,地上的血迹越来越少,越来越不明显。应该是伤口凝结了吧,张军一边找,一边自我安慰着。

没出多远,地上的血迹就完全看不到了。张军失望地打着手电来回地张望着,什么也没看到。过了好一会,他放弃了,准备先再回湖边去。在他转身的时候,张军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

深山里的夜里十分的寂静,虽然身为军人的张军胆子大些,但还是吓出了冷汗。他在原地没有动,支起耳朵,打醒十二分精神,判断着周围的情况。

又有动静传了过来。张军一听,恐惧立刻转化为了惊喜。他听出,这是某个人在喊疼呢。张军立即沿着声音来源找了过去。

没走几步,他就看到一个人趴在地上。张军把他翻了过来,发现是周厚,似乎有苏醒的迹象。张军叫了两声他的名字,又用手在他脸上拍了拍,周厚醒了过来。

“你醒啦,”张军十分开心地说道,“快看看自己哪里受伤了?我是寻着血迹过来的。”

周厚一听,立时精神了许多,竟然一下坐了起来,然后就慌慌张张地检查起自己来。

两个人仔细检查了之后,周厚发现只不过是全身都疼而已,全身上下没有一个伤口。周厚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问道:“那是谁受伤了呢?”

“我也不知道,”张军一边说着,一边递过来面包和矿泉水。

看到食物和水,周厚突然觉得自己又渴又饿,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多半天滴水未进了。周厚接了过来,一阵狼吞虎咽,没几分钟就全部解决了。

都吃完后,张军舒展了一下身子。然后两个人都站了起来,开始准备继续寻找其他人。

“你说,他们会不会被什么东西袭击了?”周厚一边走一边说了起来,“还是说,他们被什么东西给抓走了?传说中的什么东西?”

“看你人高马大,一身的健子肉,怎么也信这个啊?”张军有些惊讶,“要我看来,肯定不是这样的。这附近没听说过有什么猛兽出没。再说了,小说里有什么妖魔鬼怪出现的时候,至少也得阴森恐怖才行,现在也快到恐怖小说里常说的凌晨了,你往四周看看,这里哪里有一点点恐怖的样子?”

周厚往四周看了看,周围只是出奇地寂静。哪里有一点恐怖的影子?连月亮都出来了,又大又圆,照的四处十分明亮。他叹了一口气,问道:“那白天的巨响和震动是怎么回事啊?”

“有人在用TNT炸药。”张军十分肯定。

周厚撇撇嘴,十二分的不相信。“谁吃饱了撑的,还是家里有金山,钱多的没地方花,消遣着玩啊?”

“先不管那么多,找到人要紧。”

周厚点点头,两个人找了起来。

然而接下来的寻找过程另人失望。血迹彻底没有了。两个人不死心,一直找到了小路尽头的悬崖上,仍然是一无所获。一股挫败感袭来,两个人觉得又困又饿。

“咱俩休息一会吧。”周厚一脸的疲惫。

“也好,”张军说,“不过目前周围的情况不明不白的,咱俩轮流休息比较好点。”

“可以,我想先休息,实在是太累了。”

“好,你先睡会吧,我来看一会。”听着周厚那如雷的鼾声,张军突然感觉有点好笑,自己在部队学到的那一套,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用到。真是有点造化弄人的感觉。

渐渐地,东方出现了鱼肚白,天色也随即亮了起来。

两人一商量,决定先返回湖边,找点吃的,弄点补给,然后再出发寻人。

当他两人回到湖边时,惊讶地发现,李超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他满身泥土,脏兮兮的,但是,显然他也没有受伤。

张军走了过去,拍了拍李超:“醒醒,李超,你昨天在哪儿?有没有见到其他人啊?”

李超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该死的,昨天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从中午那会就觉得全身乏力。昨天听到那声巨响,我就拼命跑,不知怎么的,眼前一黑,就啥也不知道了。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摔了个狗啃泥,”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又继续说道,“醒来之后,我全身都痛,还特别饿。我四处找了一会,也没找到别人,饿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先回来,吃了点东西。本来吃完了想坐着休息一会,没想到两眼一闭,再一睁,就看到你了。”

他摇了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咋就剩咱三人了?其他人呢?”

“不知道在哪里。”周厚一边说,一边用湖水洗了一把脸。“我俩知道的一点也不比你多。”

“唉,张军,你头上咋绑上绷带了啊?挂彩了啊?”李超仿佛是突然发现似的。

“我没你俩运气好,”张军想起这个,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是咋整的,后脑勺破了一大块。人点背,没办法啊。”

李超坐了起来,洗了洗自己,又从车里拿出了食物和衣服。

“吃点面包火腿吧,”李超说道,“剩下的都是些半成品,不能现吃的。本来想着吃烧烤呢,这个全完了。”语气中透露出掩饰不住的失望。

张军一时也找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就先啃了两口,随即说道,“还有吗?待会咱们多带些,今天要好好找找其余的人,我怕他们会遇到危险。”

“不用那么担心,走散了而已。”李超狠狠地咬了一大口面包,大大咧咧地说道。

“我总觉得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张军一边啃着面包,一边说道,“我头上的伤来的蹊跷。我记得我醒来时是趴在地上的,怎么也不应该在后脑勺上出现个这么大的伤口。”

“被石头崩到的?”李超猜测着。

“虽说也有这个可能,”张军说,“不过这也太巧了点。我总是觉得有什么问题。昨晚我在找到你们之前,还发现了一道延伸很长的血迹。这说明咱们之中还有人受伤了。现在只知道受伤的不是你和周厚而已。不论谁受的伤,我都很担心。毕竟一天一夜过去了,受了那么重的伤,如果没有及时处置的话,恐怕情况很危险了。”

“那么咱们吃完就赶紧开始找吧。”李超也开始出现担心的神色。

…………………………………………

周围似乎很嘈杂,不停地有人走来走去。眼皮似乎有千斤重,真想就这样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

忽然身体传过来一阵惊悸,赵静醒了过来。她甚至还没有机会向四周看看,就听到有一个粗嗓门喊道,“头儿,这个醒了!”

随即赵静看到一个凶恶的光头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发污了的牛仔裤,粗壮的上身只套了一件背心,也是脏兮兮的,露出来的手臂上满是看不出是什么的纹身。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人全身上下都给人一种坏人的感觉。

赵静本能地想要离这个男的远一点,稍稍一动,她才发现,自己被绑了个结结实实。这一惊,吓得赵静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你是谁?这是哪里?干麻绑着我?”

被称为老大的那个人冷笑了一下,“真没意思,每个人都问相同的问题。”他转过头,向着远处喊道,“给这个娘们弄点吃的来!饿死了就不好啦!”

没过多大会,就有一个人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像似征求意见的似的望向光头老大。光头一点头,那个人就粗暴的把赵静推了起来,催促她往前走。

直到这时,赵静才开始有机会观察起周围的情况来。看起来,现在是上午,她想,那么,离她昏过去时候至少已经过了一天了,或许不止一天了。

周围的景色有一点眼熟。赵静这样想着,一抬头,看到一座悬崖。她在心理低低地惊呼了一下,这不就是出事前他们几个人站过的悬崖吗?从上面往下看,只能看到一片树林,没想到下面是这样的风景。

后面的人又推了她一下,她于是加快了一些脚步。这个时候,她意识到,她是在向着悬崖正下方的方向走去。没走多远,她就看到一个像圈一样的地方,里面已经关了几个人,都是女人。

赵静的心止不住的向下沉,这下糟了,她想到。后面的人使劲一推,就把赵静也推了进去。赵静看了一下,里面的几个人似乎都已经被关了好几天了。

带她来的人把她身上的绳索解了开来,随机粗暴的塞给她两个馒头和一瓶矿泉水,哐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这个时候,突然上来一个人,直接就把赵静给拽到了角落里。赵静扭头一看,竟然是李芹!

“什么也别问,先吃,吃完了再说。”在赵静张口之前,李芹就抢先说道。李芹的声音很平静,这无形之中使得赵静也稍稍安心了一些。于是她安静的将两个馒头吃的一点不剩,然后将水也全部喝了个精光。

“这儿到底是什么情况?”赵静问道。

“我比你早来了几个小时,知道的也不是很多。”李芹说道,“到目前为止,我最为确信的一点是,这帮人都是人贩子。”

听到“人贩子”三个字,赵静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李芹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赵静。赵静一着急,眼泪扑扑的就流下来了。

“咱俩是不是上辈子干过什么及其罪大恶极的事情啊,怎么会碰到这种事情,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别哭,别哭,”李芹安慰道,“又不是没希望了。”

“啥?”赵静一脸懵逼,“你该不会是寄希望于卖给个好人家吧?”

“你脑子坏掉了啊?”李芹居然被她气乐了,“先别急着哭。比你早来的这几个小时里,我打听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这儿好像是他们的一个临时据点。根据之前被关进来的说,他们每凑够一定人数就运走一次。我现在还不知道他们要凑多少人才出发。但刚才我靠在栏杆边上装作饿晕的样子呆了一会,偷听到看守说,明天晚上会运走一批。所以,运气好的话,咱俩还有一天半的时间想办法。”

“啥办法?逃出去?”

“考虑过,但成功的可能性不大。”李芹轻微的摇了摇头。“我观察了一下,有四个看守看着我们。他们之间以外号称呼,好像分别是叫做大个子、丑八怪、大胡子和大笑脸。这四个人警惕性很高,不容易做手脚。这个羊圈似的围墙看着很简陋,但是其实很结实。显然他们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非常的有经验。”李芹朝着门的方向努了努嘴,“那个木头搭起来的门,不光结实,还上了链条锁,没有工具的话,那个锁很难打开。”

“你会开锁?有工具就能打开?”

“呃,我不会。我说的工具是钥匙。”

“唉。”

“别打岔。咱俩都知道,要想彻底离开,就得想办法回到小湖边,开李超的车逃走。所以呢,就算老天开眼,让咱打开了那扇门,到不了车那边也是白搭。”

“是啊,现在咱们知道的回到湖边的路径就是从悬崖上边走。但是咱俩现在是在悬崖下边,所以除非会飞,否则就没办法了。”说着说着,赵静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咱们往他们带我们来的方向跑如何?”

“你是在哪里醒来的?”

“一个又破又烂的土坯房里,房顶都是茅草。”

“我也是,你是不是紧接着就被一个长着一张土狼脸的家伙给押到这里来了?”

“是的。”

“我也是。一醒来就给押到这里来了,所以对那边不熟悉。我们最多有一次机会,失败了的话,后果肯定很惨。”

“唉,真惨。”赵静似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就这情况,你还说有希望,这部纯粹是蒙我吗?”

“这种情况下我哪有心情蒙你。”李芹继续说道,“这个貌似是一个专门拐卖妇女的团伙。”

“嗯,然后呢?”

“拐卖妇女的团伙是不抓男人的。”

“你是寄希望于跟咱们一块的那几个男同胞吧,”赵静听起来并不高兴,“可是,他们不一定知道咱们被拐走了啊,搞不好,还只是以为咱俩走丢了呢。更糟糕的是,这个团伙虽然不抓男的,但有可能把他们打晕或者打死了呢。”

“打死了就出人命了,”李芹说道,“咱国家的公安要求命案必破,他们要是到处制造命案,早就被捉住枪毙了。”

“好吧,咱俩就寄希望于那几个男同胞吧,不过这样得想办法让他们知道咱俩的情况才行。”

“这个,就需要好好的想点办法了。”李芹陷入了思考之中。“他们一定能找到这个悬崖来,我们只要能将消息传到悬崖上就行了,还好这个悬崖不高,只有三四十米的样子。”

“这还不高啊,怎么传递消息啊?”

“让我想想吧。”李芹咬着嘴唇说道。

……………………………………………………

“快过来,这里躺着一个人!”周厚大声的招呼着另外两个人。他靠近仔细看了一下,“是孙亚男,”观察了一下,又补充道,“也没伤”。

这时,另外两人也跑了过来。李超扶起孙亚男使劲晃了晃,看到孙亚男似乎迷迷糊糊的有了点反应。张军见状,立即拿出准备好的矿泉水,喂着孙亚男喝了一点。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孙亚男开始逐渐清醒,她看了看四周,问道:“怎们就咱几个了?其他人呢?”

“不知去向。”李超说道

“你一直昏倒在这里吗?”周厚问道。

孙亚男白了周厚一眼,没有回答他,抢过矿泉水,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全喝了进去,抹了抹嘴,才开口回答道:“一直昏倒,是的,从听见响声,我就往前跑,跑着跑着就昏倒了。一直在这里吗?不知道,没准我梦游呢?”

周厚给弄的有点不好意思。

“你正巧摔在这条沟里,我们上一圈的时候没看到,这次要不是周厚眼尖,估计又错过去了。”李超说道。

“貌似所有人都是跑着跑着就摔倒了,还真是奇怪。”张军说道。

“还能站起来吗?”周厚问道。

孙亚男试了试,发现身上虽然擦破了好几块地方,但都无大碍。又休息了一会,她也起身加入了寻人的队伍。但是,几个人来来回回找了好几次,一直找到悬崖边上,仍然没有见到其他人的踪迹。

天色逐渐的黑了下来,几个人又累又饿,决定停下来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是我累眼花了?还是真的有亮光?”张军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来的亮光,不会是鬼火吧,在哪儿呢?”李超问道。

“悬崖下面。”张军指着悬崖下面的方向说道。

几个人都凑了过去瞧了起来。这地方白天他们看了一天了,只能看到底下是密密的树林,其余什么也看不到。现在认真看过去,似乎是真的有亮光的,而且还不止一处。

孙亚男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不会是鬼火吧,还那么多。”

“是鬼火才邪乎了呢,”张军说道,“我们离亮光少说也得百米开外了,这都能看到亮光,那鬼火得多亮啊,除非那是鬼火炬才行。那才不是什么鬼火,那是有人点的灯。”

“不能是火把吗?”周厚问道。

“咱这里气候干燥的要命,大晚上的在这么茂密的树林里点着火把玩,不怕把山给烧了?”李超说道,“再说了,从亮度上看,恐怕只有用电的玩意才能这么亮。”

“要不,咱们下去看看?”张军说道。

“好主意,可是怎么下去呢?”李超说,“这里离下面有三四十米高呢。”

“我们的车里有攀岩绳,”周厚说道,“三四十米的悬崖还是可以对付得了的。车里还有其它的东西,不过我一个人拿不过来。”

“那咱们一起过去拿吧,”李超说道,“多带点东西,避免来回跑了。”

“我在这里等你们吧。”孙亚男说道,“我现在没多少力气,擦破的地方也挺疼。”

“不过,你一个女同志,自己留在这里,我怕有危险。”张军有些不放心。

“我在这沟里躺了一天一夜,啥事也没出。现在人清醒着,更不会出啥事了。快去吧。”说道这里,她顿了一下,低声说:“我倒是十分担心朱洋……总之,你们快去吧。”

三人见状,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向原来的路走去。

“你们的车在哪里?”路上,张军问道。

“进山口的地方,”周厚说,“从小湖出来。”

“那个地方啊,”张军说,“那地方离小湖还有一段距离。李超,我们开你的车过去,把周厚他们的车也开到湖边,这样还近一点。”

“好,就这么办。”周厚说道。

“顺便问一句,你们开的什么车?”

“路虎。”

“很有钱嘛,做生意的?”李超说道。

“一点小生意,不值一提。”周厚讪讪的说道。

没过多久,三人就把两辆车都开回了湖边,拿到了绳索、钩子和其它必要的装备,又带了一些食品,就向悬崖处进发了。

孙亚男仍然在原处坐着,不过精神好了很多。几个人便开始张罗着选合适的地方下去。他们来回绕了几圈,最后选了个比较平坦而且结实的地方作为下落点。

“要不,咱们三个下去,让孙亚男在这里帮着看看情况。”张军说。

“好吧。”孙亚男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她只是说,“你们要注意安全啊。”

“放心好了。”李超做了个放心的手势,三人随即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头真疼,一定是磕到什么地方了,不对,好像还有什么其它地方疼,疼死了。

过了好长时间,齐进才慢慢的从痛苦中缓过神来。天已经黑了。也许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他这样想着,坐了起来。

这个时候,齐进觉得手里感觉不怎么对劲。

他拿出了手电,齐进总是随身带手电,这手电倒是第一次派上用场。

打开手电,齐进吓了一跳,自己满身都是血。他用手电往四处照了一下,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只是看起来像是在一个什么沟里。齐进决定还是先检查伤势比较好一些。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自己的腿被划伤了,肚子上也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令人欣慰的是,这些伤口都结了疤,没有再流血。不然,搞不好,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样看来,我晕过去的时间不短啊,齐进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试图站起来。这时候,腿上立即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也许是腿骨折了吧。

齐进就这样又坐了不知道有多久。突然,他的背包里传出了一阵有规律的滴滴声。听到这个声音,齐进瞬间就面无血色了。他不顾疼痛,从背包里翻出了一个比BP机小一点的东西。

这个东西是个收发器,是成对的,当其中一个按下,另一个就会发出滴滴的声音,上面的小红灯也会跟着闪烁。

这个东西是他托人从外国带回来的,他手里有一个,另外一个在张玟那里。他俩之间约定,谁遇到危险时就按下这个,这个东西的有效距离大约3公里。

当时他俩谁也没想到,这个东西真的有用上的那一天。现在接收器响了,必然是张玟遇到了什么危险,而且,她离这里并不远。

齐进再也顾不上疼痛,站了起来,开始观察四周。

在观察了好一会后,齐进认为,自己应该是从通往悬崖的小径的一侧滚落下来的,而且不是很高,要不然他早就摔死了。他往前走了一段,发现了一处不是很陡的坡,便开始手脚并用的向上爬了起来。

在与疼痛和山坡进行了一番撕心裂肺的斗争之后,齐进终于艰难的爬回小径上。他坐了下来,好好的歇息了一下。随即他又站起来,缓缓的向湖边的方向走去。到达湖边时,他惊讶的发现那辆路虎不知道被谁开过来了。

真是天助我也。齐进一遍这样想着,一遍找到了急救箱。就在他给自己包扎的时候,东方的天空出现了一丝鱼肚白,天空又一次亮了起来。

“去他的,老子豁出去了。”包扎完之后,齐进自言自语的走上了驾驶座。其实,对于张玟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齐进心理是清楚的。毕竟,他和张玟也不是什么善茬,对这一片也还是很熟悉的。这附近除了动物外,能对人造成致命威胁的,也就那么一个地方了。

齐进大力踩下油门,路虎轰鸣着窜了出去。

………………………………………………

真是运气够背,张玟一边想着,一边向前走。其实也不能算运气背,谁让自己明知道如此,却还要这么粗心大意呢。

“快走!”身后传来一声粗暴的呵斥。

与其他人不同,张玟没有昏过去,她已经在这片树林里与那些人贩子周旋了整整两天了。

两天前,她顺利的冲到了悬崖边。悬崖除了塌了很大一个角,摔下去一堆大石头之外,并没有什么其它的事情发生。张玟于是坐在地上,等着其他人过来汇合。

然而等了好长时间,也没见到有其他人过来。正当张玟起身准备寻找同伴时,突然传来了好几个人的声音。这些声音她从来也没有听过,一定是不认识的人。

张玟本能地躲到了一块大石头的后面。没过多久,过来了一群人,四处寻找。这其中还有一个人背着一个女的。张玟偷偷的看了一眼,赫然发现,竟然是李芳。

这时候,那群人中的其中一个人说话了:“不应该啊,都找到这里了,竟然还找不到。按理说,被下药的人不应该还能跑这么远才对啊。大个子,你说是不是啊?”

“没准这小妮子身体好嘛。”被称为大个子的那个人故意拉长了音调,将“身体”两个字拖得很长很长,还配以一副猥琐的笑容。一群人心照不宣的都猥琐的笑了起来。

“好啦好啦,先回去吃饭,吃完再来找,反正至少找到一个了,另外两个也是时间问题。”一个长相其丑无比的人说道。

张玟耐心的等这群人全部都走了之后,才探出头来观察四周情况。

其他人怎么了?什么下药?张玟有点蒙,她决定先不想,找到人要紧。于是,张玟开始沿着原路往回走。

还没走到一半,张玟就发现刚才的那群人又出现了。这是一条小径,躲无可躲,对面的人显然也发现了张玟。开始向这边围过来。

张玟毫不犹豫,转身就跑。慌乱中,张玟的腿被一块挡路的岩石的一角划了一个大口子,鲜血不停的流了出来。然而张玟一心只顾逃跑,一时间都没有发现自己受伤了。

她一边跑一边寻找可以脱身的地方。她瞥到有一处的山坡比较舒缓,便心一横,跳了下去。好在她选的地方植被茂盛,到也没有受到更多的伤害。下到坡底后,张玟专拣树多林密的地方跑。渐渐地,身后的呼喊声稀疏了起来。她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受了伤。

情急之下,她利落的将身上的小衫撕成布条,简单一绑了事。然而她却没有更多的力气四处逃窜了。想了想之后,张玟选了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蹭蹭的爬了上去。

果然,没过多久,又有人搜寻了过来。张玟紧紧的靠在树干上,心理默默的祈祷,不要往上看,不要往上看……

万幸,一群人之中,谁也没有往上看,过了一会,便相互招呼着要回去了。这时,张玟发现,他们之中又有人背起了一个人。

那是赵静。

一群人又抱怨了几句,便陆续离开了。

张玟等了很久,确信没有一点动静以后,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此时,她才感觉到被割伤的腿上传来的钻心的痛。她小心翼翼的从树上爬了下来。也不知道齐进和周厚怎么样了。

这附近有一个专门拐卖妇女的团伙这件事,他和齐进、周厚都是知道的。只不过这伙人的窝点具体在哪,张玟就不知道了。并且,他们三个在这里来来回回多次,一次也没有碰到过这个人贩子团伙。时间一长,就大意了。周厚甚至认为这个团伙就从来没有存在过。倒是齐进,始终坚持要小心。周厚为此还嘲笑过他:“咱们三个也不是什么善茬,用得着怕他们吗?”

“到底还是齐进是正确的啊。”张玟自言自语的感慨道。这会儿,她已经从树上下来了。经过了两轮的巡逻搜索,估计不会回来了吧。张玟想到。

然而张玟决定还是不能大意。她仔细选了一个看起来比较隐蔽的地方,坐了下来,从自己带的包里拿出了面包和水。一边吃,张玟一边庆幸,多亏这个包一直没有丢,要不然可真是玩完了。

吃完以后,张玟在包里继续搜索,希望能找到一些对现在的情况有用的东西。这时,她摸索到了那个收发器,笑了一下。齐进费了很大的劲,托人从国外带了这个东西回来。鉴于齐进的一片良苦用心,她收下了,确从来没想到能有用上的这一天。现在这东西真诚鸡肋了,齐进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呢,就算摁了,恐怕也得不到救援吧。虽然这样想,张玟还是将收发器放在了身上的口袋里。

想起齐进,张玟心中一阵惆怅。和他相处越久,就越希望能有一天,和他去过个平常的生活。比如去开个饭馆,这是她一直想干的事情。齐进和她一个饭馆老板,一个饭馆老板娘,多好。如果能说服周厚,让他来当个保安头头啥的,就更好了。一边这样想,张玟笑了笑,仿佛真的能实现似的。

看了一眼四周,张玟决定,这次回去再见到齐进,就告诉他这个计划,要是齐进敢不同意,哼哼,正好让他了解一下老娘的厉害。

张玟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中来。按照猜想,这个人贩子团伙是专门拐卖妇女的,不管男人,因此,周厚、齐进应该是安全的。但是,他俩现在在哪里呢?回到湖边是一个危险的举动,这点刚才已经证实了。但是,如果就这样往前走的话,也没有什么把握。毕竟,这片区域从来没来过,不知道多久才能走出去。包里的食物只能坚持一天,如果到时候还是没能走出去,就十分危险了。

思来想去,张玟决定还是要冒险一把。毕竟,不被捉住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她看了看手表,根据指针找到了大致的北方,决定就沿着这个方向前进,同时希望自己的好运气还能留下那么一点点。

由于担心有人追踪,张玟一直前进,没有停歇。走了一天一夜,仍然没有能走出去的迹象。没有什么好运气,张玟愤愤的想着。眼下,天又一次亮了起来。为了能坚持更长时间,她把每次的食物和水的用量都减半了,现在又饥又渴,并且,她已经接近四十八小时没有睡觉了,困的走着路都一摇三晃的。她决定要休息一下,不然,不用等人贩子追上来,自己估计就已经先挂掉了。张玟又一次选了一颗枝叶茂密的树,用尽力气爬了上去,拿出包里的攀岩绳,将自己牢牢的绑在树上,准备小憩一下。然而,她刚闭上眼,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了。

昏昏沉沉中,张玟似乎听到了很多人的喊声。猛然间,她清醒了过来。睁开眼,张玟看到了可怕的一幕,树下站着好多人贩子的人,都在朝他阴阳怪气的笑着。

这下完了,绝望中,张玟按下了发射器的按钮。

张军三人已经找了快两个小时了。说来也怪,一开始他们从悬崖上往下看时,的确是看到亮光的。但等到他们拿到工具再回来时,就看不到亮光了。下来之后,发现周边情况和在上面看的时候差不多,全是密密的树林。还好周厚的户外装备足够专业,指北针什么的一应俱全。三人根据张军记忆中看到灯光的方向一路前行。然而两个小时过去了,他们仍然一无所获。

“要不,咱们先回去吧。说不定,根本不是他们。他们早就在湖边等着呢。”周厚说道。听了这话,李超也开始有点犹豫。

“你们来看看这边,这东西,怎么看怎么蹊跷。”张军招呼道。二人顺着张军指的方向看过去,讶然看到了很大的一个像似个圈的地方。有人用伐下来的树木做成了木条围了一个大圈,还做了一个门,似乎是供人出入的。

“来看看这边,还有房子!”李超惊讶的说着,“这都啥跟啥啊?”

“难不成,咱们跑到世外桃源来了?”

三人来来回回仔细查看了几次,发现这里有好几栋小屋,都是由石块搭起来,用枯草做的房顶,十分简陋。

“难道有人在这里养牛羊一类的牲畜吗?”

“不是,”张军说道。此时,他已经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了,“这里太干净了,绝对不是关牲畜的。”突然,张军蹲了下去,捡起了一张纸条。

“竟然有纸条?”李军惊讶不已,“写的什么啊?”

张军看着那张纸,神情变得十分凝重:“这是李芳留下的,她们遇到危险了,被人贩子捉到了。”

“不会吧。”李超十二个不相信。

“我倒是听说过这一带有这么个团伙,只不过从来没有遇到过,一直以为只是个玩笑。”

三人陷入一阵沉默。

第四章 追踪

江远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在他的十年警察生涯中,还是第一次碰到背着这么多案子却主动自首的情况。

眼前的这个人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他就是齐进。选择自首,是目前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策略了。

“你案底不少啊,”江远看着眼前厚厚的一摞卷宗,“抢劫,偷盗,故意伤害,寻衅滋事……你这是在照着刑法一条一条的实践是不是啊?”他合上卷宗,继续说道:“你可知道,这些罪名判下来,就算有自首情节,也得判个十几年吧。”

“嗯,知道。”齐进说,“我都认,全招。可眼下,我要报案。”

“嗯?什么情况?”江远来了兴致。

“能给支烟吗?”齐进说道。

“给。”江远熟练的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递给齐进,又顺手给他点着了。

齐进抽了两口,开始讲述起来:“你如果对我的案子有了解的话,就会知道,我们是个团伙,有三个人。”

“知道,周厚、张玟和你。”江远想也不想,张口就答。其实,整个所里都知道这个三人团伙,这三个人长年在本市反复折腾,就是逮不到人。群众意见很大,市里的民警也都很头疼。现在天上突然掉馅饼,而且准确的砸在了江远的头上,齐进居然主动投案了。江远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听听齐进究竟要讲什么。

“那就好,”齐进继续说了下去,“现在他们两个失踪了,而且,张玟遇到了危险。我请求你们帮我找到他俩。”

江远有点蒙,反应了一下。紧接着,江远突然提高了嗓门,大声呵斥道:“齐进,你这是在耍什么花招吗?调戏我们吗?”

“绝对不是。”齐进赶紧说。

“那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江远余怒未消。

“你听我讲完就明白了。”齐进说。

“讲!”

“好,我说。”齐进开始从头说了起来。“三天前,我们三个闲来无事,就商量着到附近的卧尤山看看。一来活动活动筋骨,二来踩踩点,想在那里建个据点。”

“把据点建在山沟里,你们也不嫌辛苦。”江远挖苦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最近追捕我们的警察越来越多,连偏僻的村子都待不下去了,就准备进山看看。这个点子是周厚想出来的,真是个馊主意。”

“继续。”

“我们进山当天,就碰到了三男二女。这四个人看起来都像是有钱人家的儿女。当时我们三人就动心了。当天晚上,我们三个商量了一下,觉得从体格来看,我们三个应该能制服他们五个。只不过他们当中有一个大头兵,让人有点担心。”

“你们打算干什么?”

“绑架,弄点钱花花。”

“真是胆大心黑,三对五,不怕失手吗?”

“一开始有点担心,”齐进的烟抽完了,又要了一根,“但是天随人愿,他们几个人突然听到了关于卧尤山的什么狗屁传说,还说有个什么不能去的悬崖。讲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看起来害怕。我们三一看,就放心了,怕鬼的都好收拾。”

“然后呢?”江远问道。

齐进苦笑了一下,慢慢的继续讲了下去,从他们相遇,一直讲到自己收到张玟的求救信息后跑来报警为止。

“求求你们赶紧出动,去找找她吧。我听说,这帮人贩子会把人卖到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求求你们啊。”讲到最后,江远竟然有些哽咽。

江远正要回话,问询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的警察走了进来,他就是所长严勇。齐进刚到派出所,江远就打电话给他了。江远没想到所长会来的这么快,正要准备汇报情况,却被所长用手势制止了。

“我已经来了半个多小时了,刚才就在外面听你的供述呢。”所长声音十分洪亮,“你所说的这个人贩子团伙,我们已经盯了很久了。虽然不能给你做什么保证,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张玟能救回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真的?”齐进的声音都变了。

“我们所长向来说一不二,从不骗人。”江远说。

“不过呢,我们需要你对张玟的长相和衣着做进一步的描述,我们手里的照片是三年前的了,如果有近期的照片就好了。”

“有有有,”江远忙不迭的朝自己的布兜努嘴示意,“上星期拍的,她现在穿的衣服和照片里的一样。”

江远拿出了照片,这张照片是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拍的。照片中的张玟和通缉令上的差不多,仍然留着一头短发,身穿一身蓝红相间的防风登山服,很有精神。

“这就好办多了,”严勇说道,“你现在啥也别干,老老实实的呆着,等着我们把人给你救回来就行了。”

“一定一定。”齐进都恨不得能从椅子上下来磕几个头了。

“那俩当兵的叫啥来着?”江远突然问道。

“好像一个叫张军,一个叫李超。”

“知道他们在哪当兵吗?”

“不知道,只知道就在附近。”

“好,没你的事了。”

说完这个,严勇和江远一前一后从审讯室里出来了。

刚一出门,江远就好奇的问所长:“严所,你咋这么有信心能救回来啊?这个人贩子团伙我也有所耳闻,但是最近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啊。”

“市局的消息。”严勇说,“刚才这小子提到人贩子的时候,我跟市局联系了一下。市局说这小子真是交了好运。市里盯了这个团伙快两年了,这几天条件成熟,正好准备收网。本来没咱们所什么事,现在这个齐进的事一出,市局的领导说,让咱们所也参与一下吧。通知都下来了,让我现在去市局参加部署协调会呢。”

“听起来倒像是咱们交了好运了啊?”

“高兴过早了啊。”严勇说,“对了,打听那俩当兵的干啥?”

“好奇而已,他俩既然在这不远服役,那估计就是潮水镇上的高炮团了。要不要做个顺水人情,通知他们一下?”

“你是怕部队事后找咱们要人吧?”

“这个可能也是有的。”江远老老实实的承认道。

严勇思考了一下,说:“这个好办,你去联系一下这个高炮团,问问有没有这两个人,如果有,就告诉他们具体情况。剩下的,他们自己就办了。不说了,我去市局开会了。当了六年的所长,还是第一次参加市里的专项行动,想想还真是有点小激动呢。”说完,就自顾自的走了。

………………………………………………

赵静和李芳被凶神恶煞一般的刀疤叫醒的时候还正睡得昏昏沉沉的。四处一片漆黑,正是夜深的时候。

“天也没亮,这把我们一个个的叫起来,这是要干什么啊。”赵静十分害怕,“月黑风高的,该不会要带到个什么地方把咱们都给杀了吧。”

“瞎说啥,”李芳说,“要杀早杀了。我估计是挪地方。”

她俩和另外八个女人,被四个看守粗暴地催促着上了路。几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挪,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时不时地还能听到几声低低的咒骂。

李芳向赵静示意了一下,慢慢的落在了后面,赵静也慢慢的跟着落在了后边。李芳趁着守卫分神的当口,偷偷的说道:“我在咱们刚才那个地方留了个纸条。”

赵静十分惊讶,半响,她才偷偷的问:“你哪里来的纸和笔?”

“随身带的,本来是为了写写日记啥的,放在衣服的内兜里忘了拿出来,”李芳说,“晚上摸到的,真是老天开眼。”

“留了恐怕也没啥用吧,”赵静情绪不高,“李超他们恐怕不会想到要下来找我们吧。”

“不一定,”李芳说,“昨晚上我一直在想怎样才能传递消息上去,怎么也不出来。这个时候,一个守卫打着一个贼亮的手电,在那翻木柴生火,估计是想烤个什么野味。没过一会,又过来一个人,很愤怒的用水把他的火给浇灭了。两个人还吵吵了好一会。灭火的人还指着悬崖那个方向。后来,两个人都钻到一间有人的屋子里去了。我猜他们可能被什么人发现了,所以就想做点什么标记,这个时候就摸到留下来的纸笔了。”

“你怎么能确定就是张军他们呢?”

“当然不能,不过是谁都行,只要能看到就行。”

“希望不大啊。”赵静还是很失落。

“乐观一点,一定有人能看到的。”李芳也说不清到底是在给赵静打气,还是在给自己打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咒骂声也没了踪影,队伍逐渐的安静起来。天边出现了一丝的亮光,护卫们开始低声的聊起天来。李芳装作一副很困的样子,慢慢的靠近守卫,偷听起他们的聊天来。

“我说刀疤啊,那畜生的信息准不准啊,就为了一句话,这大晚上的害得咱们全部都得连夜起来跑路?”

“那畜生虽然阴冷,但从来不报假信息,这点不用怀疑。”

“那好吧,就算他说的是准话,就那几个小屁孩,收拾了不就行了,咱们也用不着转移吧?”

“笑脸啊,别忘了那里边有两个大头兵呢。”

“大头兵咋啦,咱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他不成?”

“你傻啊,他俩没了,部队平白无故找不着俩人,肯定不会不了了之的,不走,被部队搜出来,那可真是打不过了。”

“怕个鸟,警察都找不到咱们,还怕部队?”

李芳本想靠的再近一点,以便听得更清楚一些。这时,前边的守卫突然转身做了个手势,刀疤和笑脸就紧张了起来,不说话了。只是谨慎的往前走,步速也慢了下来。

于是李芳便又偷偷地退回到原来的位置,表面上看起来她还是一副睡眼迷糊的样子,其实内心激动不已。从刚才的对话来看,张军他们肯定发现这里了,那么,他们只要下来,就有很大的概率发现纸条了。

等等,畜生难道也是指一个人吗?李芳突然想到,难不成,他们一行人中,有人是人贩子?

还没等李芳暗自惊讶完,队伍前面突然躁动起来。没过多大一会,李芳看到有两个没见过的守卫押送着一个女生向他们走过来。被押着的,是垂头丧气的张玟。

在经过了小半天的丛林穿越,又沿河走了两个多小时之后,李芳她们被带到了一处像是一个废弃厂房的地方。她们被统统赶到一个比较大的房间内,人贩子随即把门从外面锁上了。十一个女生又累又饿,都默默地靠在墙角不动了。

突然间,房门似乎是被人踹开一样,发出很大的响声,使她们好一阵惊吓。刀疤脸凶狠地走了进来,大声吼道:“哪一个是李芳?”

李芳颤抖着举起了手,随即被架了出去。

赵静低头看了一下,刚才李芳举手的一瞬间,将用来传递消息的纸笔交给了她。她刚刚藏好,就看到张玟用口型默不出声地问她是什么情况。她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张玟慢慢地向赵静挪了过来。

“你怎么被捉到的?”赵静用很低的声音问。

张玟慢慢地向赵静讲述了自己的经过,末了,她疑惑地说:“按理说,我明明是向相反的方向逃的,不应该被捉到才对啊。”

赵静也猜不出来。两人都不再说话。

又过了好长时间,门上响起哗啦啦地的开锁的声音。门刚被打开,李芳就被一只大脚猛踹了进来。门又被关上了。赵静把李芳抱在怀里,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李芳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直留个不停。张玟轻轻地拍着李芳的背,什么也没说。

……………………………………………………

“报警吗?”李超看着纸条问道。

“报,”张军说,“李芳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要报警,还得马上报。”

“那只能我们中有一个人出去报警了。”

“出了什么情况?”听得这是孙亚男的声音,三人不由得一愣。

“你怎么下来了?”李超问道。

“我不能干坐着当花瓶啊,”孙亚男把头发向后拢了拢,抢过李超手里的纸条,看了一眼,瞪时就呆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她才说:“这不是真的吧?”

“这个是李芳的笔迹,错不了,”张军说,“她的字写的跟虫子爬过似的,完全不像是女生写出来的字,错不了。”

“那这要是真的话,那得敢紧去报警才行。”孙亚男说话都有点哆嗦了。这时,她发现三个人都在看她。

“她去报警最合适。”张军首先说道。

“同意。”李超附合道。

“我不去。”孙亚男斩丁截铁地说道。

“为什么?”发问的是周厚。

“长长脑子,这可是个拐卖妇女的团伙啊,我现在单独出去,要是被他们截走了怎么办?眼下肯定是和你们在一起比较安全啊!”

“也是,”李超说,“那么周厚你去吧。”

“为什么是我去?”周厚反问道。

“你不愿意去?”张军有点奇怪。

周厚看起来有些支支吾吾,“我是在想,我比你俩都壮,应该留下来跟孙亚男在一起,一旦有危险,我也比你俩有优势是不是?”

“你真是太小看我俩了,”李超说道:“我俩都是侦察兵,追人的本事比你高。况且,我俩只要追上就行,剩下的就交给警察就行了。”

“这个……”周厚仿佛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好吧,我马上就从原路回去报警,你们自己要小心啊。”随即,他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咱们还是继续前进吧。”李超边说边向前走去。

“看,这边的草木都有被踩过的痕迹,而且还很新。”张军边走边说,“这样看来,他们应该是走了还没有多久。”

一行三人开始在树林中前进。李超和张军多年的训练有了用武之地,他俩顺着各种迹象追踪了好几个小时,来到了一条河边。

张军仿佛是突然来了幽默感一样,向李超问道:“作为一个本地人,你可知道这里自然环境是这么丰富么?这下子河流湖泊山脉都凑齐了,就差个大海了。”

李超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你别说,这两天还真是开了眼界。现在,咱们得猜一猜了。这么一大帮子人,究竟是过河了,还是沿河走了?”

“那得到河对岸看看才能知道。”张军说道。

“那我游过去吧。”李超边说边开始脱外套。

张军向他竖了下大拇指表示称赞,随即和孙亚男开始沿河边来回查看了起来。现在他对李芳信心大增,希望这姑娘能再留下些什么消息来。他来回转悠,仔细查看。果然,他在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下面,找到了一张纸条。张军迫不急待的打开,只看了一眼,登时给气得差点晕了过去。

纸条上写的是如下的内容:

IMKG.ISK.H.E.MW.QRC.

一堆字母!

李芳脑子进水了吗?这么着急时候,竟然还留密码?

短暂的怒火过后,张军冷静了下来。他抬起头,看到李超刚刚游到河对岸,心里有了主意。他对李超大喊道:“李超,你还记得连长教给我们的侦察第一注意事项了吗?”

“两人一组,相互掩护,怎么啦?”

“你现在是一个人啊!”

李超一阵急躁,这都哪跟哪儿啊。他正想反驳,突然发现张军的脸色与平时不同,到嘴边的话变成了:“怎么着,要不你也过来?”

“好啊,”张军回头对孙亚男说:“这边啥也没有,我也过去看看。”孙亚男紧张地向四周看了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张军也把外套一脱,游到了对岸,低声对李超说:“我又找到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的什么?”

“一堆字母。”

“……”

“是的,就是一堆字母。”

“给我看看。”

“我背给你听,”张军向孙亚男的方向努了努嘴,李超点了点头。张军背诵了一遍字条上的内容。“想出什么来了吗?”

李超摇了摇头。

“李芳不会写个咱俩都解不开的超难密码的。”

“你跟你芳更熟悉,要知道也肯定是你知道。”

“但现在我什么也没想到。”

“这下愁人了。”李超皱着眉头说,“你觉得,他们是过河了,还是顺河走了?”

“这边什么痕迹也没有,估计沿河走了,就是不知道是往上游走还是往下游走了。”

“是啊,还真是看不出来。”

“先回去吧。”

“好。”

由于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个方向走,张军和李超决定先停下来,升个火,把湿衣服烤一烤,顺便也填一下肚子。燃烧着的木材噼啪的响着,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赵静和李芳是被关在一块吗?”李超打破了沉默。

“可能性很大。”张军回答道。

“张玟也可能被捉走了,”孙亚男的声音很低,“咱们一直都没找到她。”

三人又陷入沉默。

李超突然痛苦地捂着肚子:“肚子吃坏了,张军,帮我放个风!”

两人在孙亚男惊讶的眼光中蹿进了不远处的草丛。

“我可能知道纸条上写的是啥了。”李超蹲着说道。

“噢?”

“赵静上学那会,参加了一个计算机的社团,学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她还逼着我学五笔,说以后给我写信就用代码,这样就谁也看不懂了。”

“这也太突发奇想了吧,”张军很无奈,“试试吧?”

“再给我背一遍那堆字母。”

张军背,李超译,那张纸条上总共是六个字:

沿河上 有内鬼

张李二人目瞪口呆。

………………………………………………

江远迷迷糊糊的眼睛,觉得渴得要命。他拿起身边的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地一口就喝了个精光,又揉了揉腰。等这事结束了一定要好好睡个三天,他恨恨地想着。

这时,值班室的门开了,所长严勇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走了进来,看到了桌上的一瓶矿泉水,拧开盖也一口喝了个精光,似乎有了点力气。“他奶奶的,开会竟然开了一整夜。”

“所长,你先睡会吧。”

“睡个头!”严勇的脾气似乎更差了,“你快去把小马、小陈叫过来。低调点,有重要事!”

江远点点头,转身就出去了。没过几分钟,马源、陈天一就和江远一道进来了。

“关上门,”严勇把一把椅子随意的扯过来,一屁股坐下,“现在开始说明情况。”

“这才咱们逮着一条大鱼了。昨天我去开会的时候,还以为是市里的行动。到那里一看才发现,这次是省厅的联合行动。厅长说,按道理,咱们所是没机会去的。”

“那为啥叫咱们所去了呢?”

“主要是因为齐进是在咱们派出所报的案。对了,你俩对江远和齐进的情况了解了吗?”看到两人点了点头,严勇似乎很满意,继续说道,“之所以让咱们去,有两个原因。一是齐进的案子也是个重要案件,而他是在咱所投的案。二是根据齐进的供述来看,这伙人贩子在咱们所辖区似乎有一个长期的窝点。”说到这里,严勇顿了一下,笑了笑,“咱们能去,说到底,都是市局的功劳。他们在专案组面前极力推荐,才得到了上面的同意。让咱们所派出一个四人分队,参与这次的抓捕行动。”

严勇顿了一下,“我和指导员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咱们四个去。”

“专案组反复强调了保密工作,绝对不能走漏消息。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所有事情都只限于咱们四个人之间。”

江远三人郑重地点了点头。

“抓捕行动今晚进行。具体时间、地点和方案要等待进一步通知。现在填饱肚子,找个地方歇会。接下来有场硬仗要打。”

“公安部挂号的案子,”江远自言自语道,“真是千年一遇啊。”

“对了,上次让你联系部队的事怎么样了?你小子现在越来越不靠谱了,办个事连个回音都没有了。”严勇问道。

“这个啊,我给他们部队打了个电话,好像是打到一个值班员什么人那里去了。那个人听完我的叙述后,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他就给他们的领导汇报去了。过会回来说非常感谢咱们,还说会有人和咱们联系。”

“然后呢?”

“然后就没消息了……”

“好吧。”

就在这时,值班员小钱进来了:“所长,外面有四个人,自称是部队的,要找所长。”

严勇一听,乐了,“说曹操曹操到啊。江远,你跟我一块过去,你俩找地歇歇,做好准备。”

来的人是张军的班长赵鹏,人称猴子的班副侯旺,司务长潘世宏,还有一个新兵李伟。严勇看了看来人,示意坐下来说。一番寒暄之后,几个人开始步入正题。

“你们单位有什么打算?”

“我们领导不想让我们单位见报,所以我们的任务很简单,以最快速度找到张军、李超和他俩的朋友,带回单位再做处理。”

“就你们四个人?”

“是的。”

严勇和江远对望了一眼。“不知道你们是否了解,这个团伙在部里都挂上号了,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们首长下了严令不让我们对付他们,要把他们留给你们。我们只是要把我们的人撤走就行。”

严勇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对付他们,怎么把人救出来?愣了一会,他说道:“那,你们需要我们提供什么帮助?”

“一张标有他们几个最后已知位置的地图就行,如果有地形图就再好不过了。”

“有,没问题,江远,你提供给他们。就这些,没了?”

“没了。”

“好。祝你们行动顺利。”严勇决定啥也不多说了,毕竟,他对部队了解非常有限。

“我们打算单独行动了,”赵鹏说,“不然会给你们的行动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好。”

………………………………………………

张军做了个手势,李超和孙亚男立即蹲了下来。张军小声说道:“这估计就是他们的新窝点了。”

两人沿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了一片废弃的厂房。到处都是些破破烂烂的垃圾,堆得都快和房子一样高了。

“你确定是这里吗?”孙亚男问道,“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

“因为有岗哨。”张军朝一处很高的房顶望过去。孙亚男仔细看了好一会,才看到有一个人懒散地靠在一个油漆桶旁边坐着,十分无精打采。

“不止一个岗哨。”李超低声地说,“看旁边的那棵树,上面也有一个。还十分警觉呢。这帮人整的挺专业呢。你说,他们到底是人贩子团伙,还是出来演习的友军啊?”

“不知道,”张军有点哭笑不得,“看这架势,不像是贩人的,更像是贩毒的。”

“没准两样都贩,业务宽了来钱快嘛。”李超开始瞎猜了。

“看管的这么严密,怎么去救呢?”孙亚男完全忽略了李超的恶趣味。

“先想想看吧。”张军一时也没有好法子。

三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沉思了起来。

“亚男!”有个声音低呼了一声。三人警觉地向四处张望着。突然,孙亚男一下子向一团草丛奔了过去,和一个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是朱洋。”李超说道。

过了一会,两人情绪平静了一些。张军问起了朱洋的情况,朱洋便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他和其他人也一样,莫名其妙地晕了过去,醒来时即没有被别人发现,也没有发现别人。他沿着悬崖小径和湖边找了几次,结果一无所获。第二天夜里,他在悬崖边上发现下面有亮光,心一横,就下来了。至于能到这个废弃厂房来,那就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因为在那之前,他已经彻底迷路了。

“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朱洋最后感慨道。

“眼镜,你倒是出现的很及时啊。”李超兴奋地说,“我们正准备摸进去,把三女生救出来吧。”

“别瞎说,现在我们还不能确定张玟有没有被捉到呢。”

“估计差不多,”张军说道,“不过如果没有,我们就在救出赵静李芳后再去找他们。”

“好。”孙亚楠说道:“想出潜入进去的方法了吗?”

“现在还没有什么好方法。先等天黑吧,晚上好行动。离天黑还有两三个小时,这期间好好想想吧。”

天快黑的时候,张军又拉着李超去了一趟厕所。有了上次的经验,孙亚男也就不大惊小怪了。

“内鬼的事想明白了吗?”李超问。

“不清楚,但就目前的情况,都得冒险一试了。”

什么跟什么啊?李超纳闷道:“有怀疑的人吗?”

“目前嫌疑最大的是孙亚楠,”张军说,“剩下的人除了咱们四个都有嫌疑,只不过是嫌疑大小的问题罢了。”

“为什么把咱们四个都排除在外呢?”李超很钻牛角尖的问道。

“因为不排除的话,救他们三个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张军说。

“也是。”李超说:“说说你的看法。”

“首先,作为一个女生,他到现在还好端端的和咱们在一起,而没有被掳走,这件事本身就相当令人可疑。根据咱们的推断,这个团伙人手充足,个个身体强壮,智商也足够用,偏偏就找不到躺在沟里的孙亚楠,这个我是不信的。”

“第二,全程跟咱们身边的只有他一个人。张文则完全没有出现。周厚报警去了。朱洋刚刚出现。全程都了解咱俩的一举一动的,只有她一个人。”

“第三,她有大把的时间想办法通风报信,先来下悬崖的时候他并没有立即跟来,追踪路上更是无数次的落在后面,机会多到数不清。”

“是挺可疑,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李超问。

“时间紧迫,开门见山,直接问她。”张军很坚决。

“直接问他是内鬼吗?”李超问,“她得多傻才一口承认啊?”

“不是,是问她这些疑点,看她如何解释。”

“好吧,那试试看吧。”李超没什么信心。“不过如果她真的不是,岂不是要结仇。”

“没事,结仇了大不了就不跟我们一路,不影响行动,还减少了一个嫌疑候选人。”张军毫不担心。

“也不知道周厚报警的情况如何了,”李超自言自语道,“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四个人也没商量出什么有用的计划,最后他们决定入夜后见机行事。

“不过,现在,我们有些事情要先讨论讨论。”张军说道。

“什么事情要在这个时候讨论?”朱洋一副迷惑的样子。

“我们得到一个消息,”李超接着说,“咱们一行人之中有人是人贩子中的一员。”

朱洋和孙亚楠两人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惊讶的合不拢嘴。

“哪里的消息,准不准啊?”朱洋先问道。

“消息被掳走的人想办法给我和李超的,我们两个相互知根知底,我俩嫌疑排除。”张军说,“剩下的人之中,你需要解释的最多了。”他看着孙亚楠不说话了。

孙亚楠气得眼泪都出来了:“是吗?你凭什么怀疑我?就是因为我是女的又没被抓到吗?那张玟呢?不是也没见到吗?没被抓到还成了我的错了不成?”

李超看了看张军,一副我早就跟你说过会这样的表情。

“没准你俩才是!”朱洋非常生气的吼道,气得全身发抖。

“这个好办,”张军仍然镇定如初,“咱们分开行动就是了。”

“跟你们这两个没脑子的一起,迟早会倒霉。”朱洋十分生气的说,“分开走!”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侦查!侦查!”严勇看起来已经十分不耐烦了,“瞎叨叨啥?专案组认为咱们四个熟悉情况,让咱们作为第一分队先进行侦查!”

“那专案组的人现在在干什么?”马源问。

“估计……在开会?”陈天一刚想打个趣,看到严勇愤怒的眼神,吓得立即把舌头缩了回去。

“少啰嗦!”严勇压住怒火说,“咱们在这卧尤山的小树林转了半天了,啥收获也没有,待会回去怎么向领导交差?”

江远打开手里的地图,四个人凑在一起又看了起来。江远指着地图说:“这里是悬崖下面他们的窝点。咱们刚才已经查看过了。除了一堆垃圾,屁也没有。顺着窝点周围,全都是茂密的树林。”他顿了一下,“就刚才的观察来看,悬崖下的窝点是他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出来的,我觉得树林中出现第二个窝点的可能性不怎么大。

“那你的意见是?”

“他们下一个藏身地,应该是在树林外面。问题是,究竟是在树林外面的哪一个方向呢?”

“要容纳三十来号人,其实也不需要多大的地方,”陈天一思考着,“只要有块儿较大的比较隐蔽的平地就可以。”

“树林的北面、东面和南面似乎都有隐蔽的平地,不好办啊。”马源说。

四个人默默的思考着,谁也没有说话。

“谁!”严勇突然大喝一声。

没有人回答,但是其他三人都听到了草动的声音,四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立即沿着声音的来源狂追了起来。

严勇是个登山爱好者,这个卧尤山他其实来过很多次,对地形还是很熟悉的。眼下他带头狂奔了起来,其余三人紧随其后。

跟了一会儿,他们四人渐渐看清了情况,发现前面有一个人逃命似的飞奔。四个人一看,立马来了精神,还玩起了他们惯用的配合来了。马源和陈天一左右散开,江远则在后面不停的喊站住,用以分散那人的注意力。严勇一边跑一边顺手折断了一根树枝,立即向人影方向扔了出去。

人影被砸的趔趄了一下。马源看准时机,一个猛窜扑了上去,将那人死死的摁在地上,陈天一跟过来顺势就把手铐给他铐上了。这套抓捕配合早已使用多年,自然用起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严勇把那个人翻过来,当时就乐了。这还真是天上掉大奖啊,是周厚你这个家伙呀。

“周厚是谁?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是谁?我只是路过,我做错什么了?”周厚仍然在装傻。

“骗小孩呢你?”江远说道,“有路过到这深山老林里的吗?”

“别挣扎了,”严勇说道,“你的老朋友齐进投案自首了,省省吧,我们认得你。你就是周厚。”

周后听到这句话,老实了下来。但他嘴里低声骂着:“齐进这只老鼠,我一定要弄死他!”

“省省吧,”马源接着说,“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周厚不作声。

“我们不是来抓你的,我们来是要救张玟的。估计你也知道,她也落到人贩子手里了,你想让他被卖到一个不知道哪里的地方去吗?”

周厚的脸色,一会儿晴一会儿阴,最后他仿佛下了决心,把自己的遭遇向四个民警一五一十地讲了起来。

“这么说,”马源说,“李超、张军和孙亚楠三个人要你出来报警,但是你就没打算报警,只打算趁机脱身,独自逃走,是吧?”

“各位政府警官,”周厚一脸无奈的说,“我这么多案子背在身上,还被通缉着,一报警那不就成了自投罗网了吗?我想着就凭着那两男一女,肯定斗不过人多势大的人贩子。齐进也找不着,指望不上了。就算报了警,等警方反应过来,人贩子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也没啥用。所以我就决定,先逃了再想办法吧。”

“畜生!”江远一脚踹了过去,他还准备再踹一脚,被其他三人死命的抱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冷笑一声:“我会确保齐进知道迄今为止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收拾你。”

周厚脸都白了。

马源凑了过来:“或者你可以多说点有用的东西,也许我能让我的这位同事少说两句?”

“我什么都说。”周后很迫切。

“告诉我们人贩子跑到哪里去了?”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条河边的位置。”周厚为难的说道。眼看着江远又要上来踹他,周厚赶紧说:“都到这个份上我还会撒谎吗?我也想救张玟啊!”

几个人又拦住了江远,严勇说:“这样,你带我们去那条河流边的位置。”

周后没有一丝的延迟:“行!”

四人在周厚的指引下,顺利的来到河流边,也就是李超和张军先前停留的位置。马源拿出地图,陈天一立马眼前一亮,指着地图说道:“所长,有线索。沿着这条河的上游有个废弃的造纸厂,这附近几里地内没有比这里更合适藏身的地方了!”

四个人顿时都来了精神,立即沿着河流向上游走了起来。为了防止周厚趁机跑掉,他们让周后在最前面走。陈天一则拿着地图指示方向。江远今天看周厚尤其不顺眼,时不时的爆个粗口,催着周厚快点走。周厚虽然心里一肚子火,却一点也不敢表现,只能唯唯诺诺的向前走。

四个人脚力都不错,摸约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找到了这座废弃的造纸厂。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废弃的厂房看起来有些阴森恐怖。

“快看,”马云说道:“那座最大的厂房刚刚有灯光闪过。”

严勇本三人耐心守住。看了一会儿,果然又见到像手电筒发出的灯光一样一闪而过。严勇放心了,拿出从专案组刚领到的专用手机,拨了个号码,耐心等了一会儿,然后用极其尊敬的声音说:“局长,我是小严,我们找到这伙人贩子的窝点了。”

第五章 解救

“我看可以行动了。”李超慢慢的说道。

“可是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救。这么硬闯进去,实在是太鲁莽了。”张军还是犹豫。

“没时间了,尽人事听天命吧。”李超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张军!李超!原来你们在这里啊!”两人一回头,发现竟然是朱洋跑了过来。李超冷淡的说:“你不是不和我们同路吗?怎么又回来了?”

朱洋一脸焦急:“大事不好!孙亚楠被一伙人掳走了!”

“什么情况……你慢点说,说清楚点。”张军赶紧安慰道。

“跟你们分开之后,我们俩打算从另外一边前进去。孙亚楠发现了一个放哨的人来回转悠。她就出主意说,她上去跟对方搭讪,吸引对方注意力。让我趁机袭击那个放哨的人。紧接着她就过去和那个放哨的说了两句什么。放哨的似乎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转身想喊同伴。我一看情况不妙,准备立即动手。就在这里,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四个人干净利落的制服了他俩,直接拖走了。吓得我六神无主,四处乱跑,没想到撞到到你俩了。真是谢天谢地啊!快帮我救救孙亚楠吧!”

“这么说肯定不是人贩子一伙的了。”张军思索道,“眼镜,你描述一下他们都有什么特征。”

“一个特别黑,一个又白又胖,剩下两个没有什么特点,中等个头而已。但是好像他们四个人都跟会武功似的,下手又狠又准,从把人制服到拖走一共也就几十秒的时间。”

李超和张军对望了一下,这一拨人又是从哪里来的凶神恶煞啊?

“你能带我们到那个地方去吗?”李超问道。

“没问题,跟我来!”朱洋说着便在前面带起了路。

张军和李超跟着朱洋一路过来,没多会儿就到了孙亚楠被劫的地方。他俩正观察情况呢,就听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张军!李超!可算见到你俩小子了,你俩在咱团里出名了,你们知不知道?”

“班长!”张军和李超同时喊道。

旁边的几棵树后面闪出四四个人来。正是班长一行四人。他们几个人激动的又抱又笑,相互使劲的拍打着,低声的打着招呼。这下,朱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愣在了那里。

张军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朱洋,向班长一行人介绍到:“这是我们这次出来认识的新朋友,叫朱洋,名字有歧义,所以我俩叫他眼镜。”

朱洋却一直往后退,对张军惊恐的说:“拖走孙亚男的就是这四个人啊!”

赵鹏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向司务长使了一个脸色。司务长会意,一把抓住了正要拔腿逃跑的朱洋,将他死死的摁在地上,行动之快令人咋舌。人不可貌相啊,张军心里暗暗的感叹道。

赵鹏冷冷的问道:“孙亚男和你什么关系?”

张军和李超愣住了,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这都啥跟啥啊,赵鹏什么时候知道的孙亚男的啊?

司务长低级的怒吼了一句:“快!老实说!”

朱洋被司务长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坏了。他低声说道:“她是我对象。”

“跟他分了吧。下次处对象看准点。”赵鹏冷冷的说:“她是人贩子。”

“误会!误会!”朱洋求救般的看着张军,眼泪都快出来了。

“班长,你可能误会了。”张军小心的说道。

“错不了的。”新兵蛋子淡定的来了一句,“我们同时抓了两个人,男的自称刀疤。女的不肯报名。”

“我们把两个人分开,先把那个男的狠狠的打了一顿,”司务长说,“随即他就招了。然后我们拉他到那个女人面前进行对峙。女的也全都承认了,他还告诉我们了与你俩分开的位置,但就是不肯说自己的名字。那个叫刀疤的似乎也不知道。我们正准备去找呢,你俩带着这个眼镜倒是先出现了。”

“现在我们知道他叫孙亚楠了。”赵鹏呵呵呵一笑。

朱洋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超伤感的拍拍他的肩膀:“看开点兄弟,谁还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让这位老哥先在这里调节一下心情吧,”新兵蛋子说道,“咱们还没问他们那俩姑娘在哪里呢,救人要紧。”

“对啊,”张军说道,“还有告诉我一下,你们是怎么得到消息赶过来的?”

“这个啊,”赵鹏笑了一下,“你可知你们同行九个人中,有三个人是在逃的罪犯?”

“啥?”李超傻掉了。

赵鹏继续说道:“那个叫齐进的,周厚的,张文的,都是罪犯。盗窃抢劫无恶不作,这次是盯上了你们看你们像有钱人的样子,准备把你们绑了,玩个敲诈勒索呢!”

“你叨叨的都是真的吗?”张军的家乡口音都蹦出来了。

“都这个时候了,没人有心情拿你开心涮。”班副说道。

李超咋了咋舌头。连朱洋似乎都忘了自己的痛苦,一脸的惊讶。

“但是他们时运不济。人贩子先下了手,还掳走了他们其中一个同伴。对,就是张玟。齐进和张玟是情侣,急了眼投案去了。派出所公安了解了情况后就通知了咱们团。团长一听给气得不轻,要求咱们人赶紧派人,把你俩和你俩的小女友给整回来。团长那人你不是不熟悉,脾气暴的不得了,这下你俩可是出了老名了!”赵鹏说道,“然后,连里就把我们四个派出来了。”

张军和李超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他俩又想到,这下子回到团里可是有好果子要吃了。

新兵蛋子将头凑了过来:“还有呢!我们班长原准备申请带枪来,结果差点没被连长骂死,说我们要对付的是人贩子,又不是毒贩子,结果最后只申请带来了这个。”说着,他从身上掏出来一件东西。张军一看,熟悉的很,是团里给警侦连特别采购的多功能军刀,号称是进口的。

“这不是团长的政绩工程吗?”李超说道,“这玩意儿自从买来就进了战备库,一次也没用过。”

“是啊,”新兵蛋子的脸上显出掩饰不住的兴奋,“话说这比八一杠上面的刺刀强的太多了。”

“好了,回头再显摆。”赵鹏笑嘻嘻的喝了新兵蛋子一句,又提醒道,“连长可是下了死命令。不到自己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绝对不能用,不然可就不是处分那么简单了!”

“知道,知道!”新兵蛋子扮了个俏皮脸。

张军瞄到了朱洋,发现他面无血色,仿佛自己掉进了一群通缉犯之中一般,心里不由得暗自发笑。“快办正事,问问孙亚楠我们的人关在哪里吧。”他问道。

孙亚男和刀疤被绑在一棵大树的两侧。朱洋看到孙亚男全身都颤抖起来,他走到孙亚楠跟前狠狠的抽了一个耳光。这估计是瘦弱的朱洋能使出的最大的暴力行为了。然后他一句也没说,蹲了下去,抱头哭了起来。孙亚楠愣愣的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你要是还有良心的话,就告诉我们,李芳和赵静被关在哪里了?”赵鹏冷冷的问道。

孙亚男看了刀疤一下。刀疤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他看了一下眼前凶神恶煞的众人,便堆出一脸的傻笑:“ 各位,我知道,我知道。”

孙亚男做了一个鄙视的表情。

司务长一脸厌恶的看着他:“快说!”

“她们……她们在那个最大的厂房里。”

“具体点!在厂房什么位置、有几个看守、其他的守卫都在哪里,你通通给我说清楚!要是有一点错误,我保证你后悔!”新兵蛋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没问题!不会错、一点也不会错!”要不是被绳子绑着,估计刀疤都已经开始跪下来磕头了。

刀疤慢慢的叙述了十分钟左右,还画了个示意图,信息如此详尽,还真是出乎意料。有了这么详尽的情报,一行人几乎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

“趁着现在夜深人静,进去正好。”张军建议说。

“没错,”赵鹏点点头,“路线方案我心里有数了,你们跟着我就行。”

“这俩人怎么办?”李超问道,“又不能带着他们,会出问题的。”

“我在这看着他们。”朱洋说,“你们去救人吧,等你们回来咱们一起带他俩去派出所。”

“好。”其余几人觉得挺合适,就这么定了。

六个人悄无声息的潜到了厂房的墙根处。有了情报,以这几个人的素质,进入厂房比逛街难不了太多。班副猴旺还很贴心的准备了很多绳子和手帕,专门用来对一会儿将要被打倒的守卫的。

厂房有三层。他们一路前行,接连放倒了五个守卫,来到了顶层。关押女生的房间门口还有两个守卫。他们发出一点动静引开了其中一个,趁机制服了。另一个觉得不对劲,也过来查看,刚伸头就挨了一顿胖揍,直接被打昏过去了。

“你下手轻点,别把这家伙打死了,那可了不得。”张军把新兵蛋子拉开了。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正当的打人一顿,不使点劲怎么能爽呢?”新兵蛋子不解气,又添了一脚,这才舒服了一点。

张军和李超打开门,屋里的人都抬起头来。他俩一眼就看到了李芳和赵静,赶紧将二人拉了起来。李芳激动的眼泪横流,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就差嚎啕大哭了。

张军和李超正要走,赵静忙说:“别啊,张玟也在这里,一块救走啊!”

张军笑了一下,“他还是留给警察同志吧。”随即意味深长的看了一下张玟,说道,“你干过的事想必不用我再重复了吧。”

张玟眼里寒光一闪而逝,随即又换上了一副温柔的面孔,对李芳、赵静说:“你们先走,不用管我了。”

李芳靠近张军低声说道:“我真没想到,你们军人竟然也如此自私。”

张军一愣,随即明白了李芳误会了。他低声回答道:“不是的,警察今天一会儿就会来救他们,我不想你陷到这个案子里。再说带着十来个人,我们是走不掉的。你告诉他们耐心等几个小时,最多天亮了就一定会有人来救他们了。张玟那边,她和警察之间还有其它的事情,咱们最好也别掺和。”

“当真?”李芳问到,“这种事情,你要是敢儿戏,我一辈子都饶不了你!”

“我拿自己的性命担保。”张军指了指自己,“你放心的去说吧,告诉她们,我们准备去给集结的警察报告他们的位置。警察很快就会到了。”

李芳和赵静向剩下的几个女孩悄悄的解释了一番,几个人的脸上立刻都有了亮光,一个劲的点头。这时赵鹏也进来了,他低声但很坚决地说道:“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张军深知赵鹏的脾气性格,如果不是真有什么危险情况,他是不会这样严肃的。他和李超二话不说拉着两个女生就往外跑。

一行人手脚利索的离开了厂房。整个过程有惊无险,没有别人发现。几个人向绑着刀疤和孙亚楠的地方前进,可是等到了地方,只见到一棵树,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可恶,让他们跑了。”李超咬牙切齿。

刚才来的路上经过简单的交谈,李芳和赵静已经了解到张玟一伙的身份以及孙亚楠是人贩子其中的一员的情况了,但刀疤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说。

“你不是说,孙亚男是和另一个人被一块绑在这里了吗?”李芳问道。

“是的,”赵鹏说,“就绑在这里,他和刀疤。”

“刀疤?”李芳一听,咬牙切齿。其余人有点莫名其妙,赵静忍住脾气,耐心的解释了两句。张军立即就红了眼,要追上去和刀疤拼命,几个人死命的把他拦下了。

“司务长,你带他们四个回到镇上,要安安全全的看看她们两个女生回到家。然后你再把这两个小子弄回营区。哪儿也不要让他俩去!”

“不行!班长!我要弄死刀疤!”张军咬牙切齿道。

“刀疤的事情留给我们,”赵鹏阴险的笑了笑,“杀了他不合适,但是呢……总得给他留个深刻的念想,不然对你也没法交待,是不?”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新兵蛋子看了一眼,后者将准备已久的刀从鞘里拔了出来,嘿嘿一笑:“我有一个好的想法……”

两个姑娘从来没有见过这阵势,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好!”张军说道,“斑长,我信你。”

………………………………………………

派出所值班室。

江远揉着双腿,对同样在揉腿的三个人说道:“他奶奶的,两天两夜没睡觉,还连着跑了几十里路,腿都要断了。”

“别抱怨了,”严勇说道,“行动很成功嘛!一个也没跑,那么多特警,还有武警,这阵仗也从来没见过,这次真是开了眼了。”

“整个行动前前后后加起来才不到两个小时。专案组的力量就是大,要是咱们县城也能有这警力,那哪还会有悬案啊!”马源说道。

“别做梦了,”陈天一讲道,“话说我们长那么大,干了这么多年的警察,亲眼看见犯罪分子哭爹喊娘的四处逃窜,还真是头一遭。要不是当时有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领导在,我一定要找个地方好好的大笑一番,太有趣了!”

“我就是觉得累。这都过去五天了,还没缓过来呢!老喽!”江远一边揉腿一边哀叹。

“嚎什么丧?你离进棺材还远的很呢!”严勇骂道,随即他换成了一副正经脸说道:“说个正事,这次行动,专案组对咱们所评价很高,说咱们准确的情报节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让他们得以精准打击,一击成功。专案组决定,让咱们所报两名优秀人员上去,要表彰的,说不准能给个三等功呢!”

江远眼睛亮了,却又不好意思说,就问:“所长您怎么说?”

严勇也只是笑,不说话。

等了一会儿,陈天一说话了:“你俩揣着明白装糊涂!肯定报你俩呀!小马太年轻,暂时还要等等。我对这个不感兴趣,是全所的人都知道的。是不是,小马?”

“对啊。”马源应声说道,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那就先这么定了!”所长搓着手,嘿嘿笑着,一张黑脸都开始发红了。

值班民警推门进来,缓和了这气氛,他对所长说:“有三男两女,自称是部队来的,想要见所长。”

“让他们到接待室,我马上过去。”

“好的。”

严勇看了看江远,“走吧,肯定是上次那几个人,跟我一块去看看呗!”

“好。”张远跟着站了起来。

赵鹏和他们算是相识的了,剩下的都还没相互见过面,于是免不了又是一阵相互的寒暄和介绍。

介绍过后,赵鹏说道:“现在人也平安无事了,事情也解决了。我们团里的领导派我带他们几个过来,和你们好好的道个谢。要不是你们及时的通知,他们几个恐怕都陷进更大的麻烦里了。”

“哪里,哪里,客气了。”严勇声音洪亮的笑着说道,“你们几个都不是吃素的,就算没我们也照样没问题。”

“你们这里几点下班啊?”张军突兀的问了一句。

“五点。怎么了?”江远问道。

“啊,这都四点五十五了,”李芳及时跟上,“我想,为了表达我们几个的感激之情,今晚我们几个请客吃一顿吧。”

“不好,不好。”严勇连连推辞。

“就给个机会嘛,警察叔叔!”赵静拿出杀手锏,摆出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

“又不是吃大餐,随便吃点东西而已。”李超也帮腔道。

江源笑了笑,看着严勇。

严勇一看这情形也笑了:“好!就当相互了解一下,熟悉熟悉了。”

几个人来到了张军常来的小四川饭馆,点了几个川菜,又一人来了一瓶啤酒,开心的吃了起来。酒过三巡,相互之间仿佛更熟悉了一些,说话也都随意了很多。

“所长,我一直想问问这伙人贩子的来龙去脉,我们几个到现在也是一知半解,好多地方都不知道。”李超说道。

“是啊、是啊。”李芳说道,“我俩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掳走了,好冤啊。”

所长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你们怎么也算是也算是亲身经历的人了。江远,给他们讲讲吧。”

江远见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自己身上,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开始讲了起来。

“就按照时间顺序,从头说起吧。这个团伙前后活动了五六年了,一开始是市里的刑侦队在跟。越跟发现案子越大,就逐级上报,最后变成了省里的专案。”

“和你们在一起的孙亚男,最初也是被人贩子抢去的。”江远突然一笑,“你们可知道,朱洋也是人贩子的一员吗?”

“什么?”李超惊讶的叫了一声。

“怪不得。这样就解释得通了,”李芳说:“我在他们转移的途中,听他们说是‘畜生’报的信。我还以为是什么动物呢,原来是说朱洋啊,真是大意了。”

“就算你当时想得出也没用,”张军安慰道,“我们怎么也猜不出会有两个人贩子混在咱们中间。就算猜得出,眼镜暴露了,孙亚男也还是会继续传递消息的。”

“所以说,那天晚上是眼镜给他俩松绑,带着孙亚男逃跑的?”李超问道。

“差不多。”赵鹏点点头。

“你们说的是哪一出?”江源有点迷惑,“听我讲还是你们讲?”

“当然是你讲!”众人异口同声。

“嗯,好,我接着说,朱洋和孙亚男都是假名字。真名我就不告诉你们了。他俩真的是一对小情侣,被人贩子给掳去了。结果孙亚楠被人贩子老大相中了,不让卖,留了下来。下面听着,神奇的事情来了,”江远眨眨眼睛神秘的说道,“这个人贩子的2号人物呢,是个男的,还是个同性恋,相中朱洋了。”

“什么?”众人全都蒙圈了。

“所以呢,其他人欺负他,给他起了个朱洋的外号,这对爱情鸟就被留在了人贩子集团里。他们负责两件事,一是警戒,二是寻找合适的被害人并引诱他们上钩。”

“搞得很复杂啊。”张军说。

“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复杂的,”张远继续说道,“一开始他们没头没脑的到处掳落单的人。结果人家有家人纷纷报案。满城的警察都找他们,搞得他们东躲西藏,损失了好些人,险些全灭。后来几个头头一商量,决定要看人下菜,不能乱抢。”

江源停顿了一下,喝了口水。

“有了朱洋和孙亚男这两人的辅助,事情顺利了很多。这两人单挑好看的女高中生、大学生,先与其套近乎,然后骗其出去玩,玩之前还要跟家里说好多少天不回来。等家里人意识到不对劲报警的时候基本都已经过去十几天了,人早就被卖掉了。”

“真狠!”李芳恨恨的说道。

“是啊。不过你们这次还真是个意外。你们四个选的地点离他们的窝点很近,这两个人本来只是在外围观察情况,然后定时报告给人贩子而已。碰到你们之后,这帮人正商量该怎么办呢。这时候,这帮人中的三号老大,一个神经病一样的家伙,决定玩个花的。”

“拜托,一号、二号、三号,能不能给个名字!”李超说,“一会儿就分不清了,好不好?”

“案情现在还是要保密的。毕竟还没提到起公诉阶段呢。体谅一下吧。”严勇说,“这已经是我们能说的极限了。”

“我接着说,”江远咳嗽了一下,继续说道,“关于卧尤山的传说,纯粹是这两个人瞎编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吓唬一下一般的人民群众,以便保证窝点的安全。那个三号神经病老大手里有炸药。顺便说一句,他的炸药的来源和用途我们还在查,没准能查出个别的什么意外收获。先不说这个,总之,这家伙决定好好将这个传说和炸药结合起来使用一下,制造点鬼片式的效果,最好再由张军、李超你两个回去传播一下,基本就可以确定老窝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受外人骚扰了。”

“可惜他们选错了人。“张军笑笑说。

远也一笑,接着说:“他们先是和两人约好时间。由孙亚男来讲故事,头头派人放炸药,搞点自带音效的效果,来一波预热。然后等夜深人静的时候,朱洋往自己身上弄些布条啥的。孙亚男在他身后,用一只快没电的手电在后面照着,让影子投在照镜的帐篷上。然后去挠帐篷,惊醒赵静后,掐准时间,孙亚楠也惊叫起来,装作见鬼的样子,吸引其余人的注意力,朱洋则扯下布条,和其他人一起出现。这个闹鬼的把戏,就这么简单的完成了。”

“还真是用心了。”李超感慨到。

“本想就此把你们吓走,鬼故事就会传开,目的达成。然而就像张军说的,他们选错了人。先是被你和李超认出炸药,然后这两个姑娘更是天一亮就把鬼故事忘得一干二净,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所以这个计划就莫名其妙彻头彻尾的失败了。”

江远戏谑的表情,把一桌子的人都逗乐了,他示意静一下,然后又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戏还得接着演啊,情急之中只能扯出悬崖传说来了,这个传说也是瞎编的。审讯以后我们才知道,周厚那三人也没听说过。当时他们之所以要撒谎,目的和孙亚男他们是一样的。是想让你们害怕,好趁机下手。”

“啧啧。”赵鹏咂咂嘴,“你们挺有福啊,一出门就被两帮人给盯上了。”

“没想到的是,悬崖传说居然起了一点作用,虽然还是拦不住你们。孙亚男临机应变,建议先吃东西再出发。她拿的榨菜里面有安定,指望着能把你们都弄睡着。”

“她和眼镜也吃了呀。这个手法有问题。”赵静插了一句。

“那是为了让你们不起疑心。他俩都知道,睡过去不打紧,自有人贩子出来收拾残局。”

“可是事情到这里又转了个弯,他俩又被人贩子实力坑了一把。那个神经病三号老大决定再用次炸药。但是炸药用多了把山体炸下来好大一块,吓得你们四处逃窜。安定这个时候赶巧也发挥了作用,所以你们后来一个个都摔晕了过去。”

“只有一个人例外,张玟。她习惯性对任何人都保持警觉。此外,她从来也不喜欢榨菜,就吃的很少,因此几乎没有受到安定的影响。只不过她最后还是没有逃掉。这后面的事情李芳就都知道了。”说到这,江远看了看李芳。

“我补充一下周厚这三个人的小团伙的情况。”严勇随即介绍了一下周厚团伙的情况,然后说,“大体上就是这个样子,这帮人也准备对你们动手的。结果被人贩子那一伙抢了先。”

张军自嘲的说道:“咱们四个的确挺受欢迎啊。”

“别打岔,让我接着说,”江远又喝了一杯水,“讲到哪里了?哦,到你们都昏倒了那段了。之后你们一个一个的醒来,相互寻找结成对子。再之后就是你俩碰见周厚,遇到孙亚男,发现悬崖底下有异样,准备下去。”

“在你们遇到孙亚男之前,朱洋就已经在暗中跟踪了你们了。他在你们回去拿绳索的期间,按照孙亚楠的指示通知了人贩子,所以等你们下去的时候,人贩子已经转移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我们收到纸条、再追踪、再收到纸条、派周后去报案、再追踪。”李超说,“这一段我们亲身经历了,清楚的很。”

“这时候齐进已经来自首好几个小时了。”严勇插话道,“这家伙是个性情中人,不惜投案也要我们帮他找到他女友张玟。

“真汉子。“赵静说。

“讽刺的是周厚。”江远继续说,“你们让他去报警,结果他反而只顾自己,准备跑路,被我们逮个正着。”

“鲜明的对比啊,”李超感慨道。

“后面就没啥好说的了。”江远说,“之后赵鹏班长的四人小分队闪亮登场,捉了孙亚男和刀疤,救回了帅哥美女,大圆满结局。好了,剧终!”

“剧什么终?”赵鹏说,“眼镜放了刀疤和孙亚男,三个人都跑了。话说,后来他们怎样了?”

“这个嘛,”严勇接过了话头,“显然他们是分头跑的。我们先找到了朱洋和孙亚男。他俩回到了悬崖处,被警察围住了。孙亚男先说不会反抗,扔过来一个信封让我们收起来,说里面是他俩的自白。紧接着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两个人就跳悬崖了。”

众人一阵沉默。这个结局有点出乎意料。

“信里面是什么内容?”赵静问道。

“信很长。开头写出了人贩子主要成员的真实姓名和其他信息,中间叙述了他俩如何被捉住以及如何被凌辱的。后面叙述了他俩数次试图逃跑失败的经历。结尾写到这两个人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他们对不起亲人,无颜面对父母。唯有一死才能谢罪了。”

“刀疤呢?”李芳问道。

“这个就很神奇了,”江远回答道,“我们是在外围收尾的时候捉到他的,当时他整个人似乎精神崩溃了一样。”

“抓到局里一天后,他精神才稳定了下来,不停的控诉说有四个人虐待过他,对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江远意味深长地看了赵鹏,“于是我们给他做了检查。在他的身体方面,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赵静似乎想说什么,被其他三人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忙低头吃了两口菜掩饰了过去。

江远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继续说,“他看起来只像是精神不大正常。”

“他还说了些什么?”李超问道。

“他的描述自相矛盾、一团乱麻。没有能够提供什么有效的信息。”严勇也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好啦,这一回是剧终了吧。”江远说,“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有了,”赵鹏说,“我看,吃的也差不多了。要不咱们让两位女士先走,再来个第二场?”他眨了眨眼睛。

“今天就算了,机会有的是,改天、改天。”所长赶忙说。“胳膊腿还没歇过来呢,再把腰围伤着了就不好了,改天、改天。”

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一行人就在饭店门口与严勇两人告别,随即坐上了李超的车,向两名女生的家的方向开去。

“我想知道刀疤是怎么变成那样的。”李芳在车上说。

赵鹏看了其他两人也慢慢的说道,“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没有人再说话。

“谢谢。”李芳突然说了那么一句。

“不用这么客气,”赵鹏淡淡的说。“对付人渣。我有的是办法。”

第六章 报复

就这样,时间已又去了将近一年。也算机缘巧合吧,经过那次事件四个人成了死党,相处的也越来越好。张军和李芳都觉得相互非常适合,经过这一年的相处,两个人最终定下决心。准备见见家长、谈婚论嫁。

跟张军猜的一样,老妈开始时果然是不相信的。对于老妈的不相信,张军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得意,仿佛自己干了一件癞蛤蟆吃了天鹅肉一般的事情。看了看时钟,张军发现离午饭时间尚早,想了想,掀开门帘走了出来。对商雨芬说:“妈,我出去一下!”

“干啥去啊?”眼下店里没有客人。商雨芬在那里拿个苍蝇拍打过来打过去。一边自言自语道:“这才几月份呀,苍蝇就开始到处乱飞了。”

“有事有事!”张军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有事就快滚!”商雨芬比他还不耐烦。

张军心里掠过一阵失落。从有记忆起,母亲就没好好说过话。张嘴就是万箭穿心。但愿母亲大人的这副德行不要把李芳吓跑才好。想到这里,他一边叹着气,一边往外走。

他和李芳约好了先去看场电影。

说实话,张军没想到李芳也热爱科幻电影,还尤其喜爱赛朋克和废土世界的类型。正好眼下黑客帝国正在上映。这两张电影票消耗了他好几天的口粮,尽管如此,张军买票的时候眼睛眼眨也没眨一下。

电影如预料中一样,等他们再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到晌午了。

“要不去你家吃饭吧?”李芳说道。

“啊,我可没跟我妈说你今天要来啊,”要紧的关头上张军还是有点紧张,“要不咱再选一个日子?”

“择日不如撞日,选啥选,就今天了。”李芳几乎是推着张军在走了。

真到了家门口,两个人反而都有些紧张了。等了好一会,张军对着里屋喊道:“妈!我带着李芳回来了!”

屋里响起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奇怪的响声。过了一会儿,商雨芬才出来,带着满脸的笑容热情的说:“别愣着,进来呀!快进来!”

其实大家都在一个村,李芳也并不是第一次见商雨芬,平时的时候见个面打个招呼聊个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今天,明明稀疏平常的事情,突然间就变得分外奇怪起来。李芳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三个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尚玉芬说道:“我家这死小子部队呆久了。竟然给他老娘也搞突然袭击这套。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就带人来了。这啥也没准备。这样,你俩先坐一会儿,我去菜场买点菜,做俩菜你俩尝尝。”说完,自顾自的,也不等回答,就出去了。过了几秒,又听到她的响亮的声音传了过来,“记着看店招呼客人呀,别光知道玩!”

“好!没问题!”张军无奈的回答,看了一下李芳,笑道:“这就是我妈了,感觉她对你比对我好多了。”

“你讲的就跟我不认识似的,”李芳说,“都在一个村里,就那几个人,谁还不知道谁呀?过来看店吧!”

没过几分钟,还真有客人来来买东西,都是村里的熟人。来人一看李芳也在柜台后面,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都是一顿夸赞。弄得李芳十分不好意思,偷偷的窜到了里屋,着张军一个人在前面招呼。

摸约过了半个小时之后,商雨芬提着一只鸡、两条鱼和一些蔬菜回来了。李芳见状,赶紧接了过来,两人一同进了厨房,仍旧留张军一个人在外面。

又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了欢声笑语,半个小时以后,看样子饭似乎是大功告成了。听到喊声,张军答应着进了里间。李芳和商雨芬之间的拘谨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两个人都热情的叫着张军赶紧吃饭。

“不说不知道,原来你还有这么多缺点啊!”李芳偷偷的戳了戳张军。

“妈,你又瞎说什么呢?”张军怨恨的瞪了老妈一眼。

“有缺点还不许别人说呀!”商雨芬还是一如既往,“只许你有,不许人家说啊!”张军无奈的笑笑,心里想着,迟早要被老妈害惨。

不管怎么说,这顿见面饭吃的还是很顺利。第二天在李瞎子家吃的那顿饭,也很顺利。只不过李瞎子似乎对他女儿不怎么上心,话也并不多,李芳事后告诉他自己老爸对他还是很满意的。

结婚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他们两人一年以后举行了婚礼。张军警侦连的一帮兄弟几乎全数参加了他的婚礼,弄的好不热闹。张军又正好是家门口兵,军营离家不远。李芳隔三岔五就往军营跑去看他。这可羡慕坏了在警侦连的那帮兄弟们。李芳为了能让这帮小伙子少说两句,每次去看张军都会带上一大堆吃的。这样做的一个附加结果就是使李芳成了警侦连的大姐大,以至于连长都对她另眼相看。连队里的战士更是每次李芳一来,就积极的向她汇报张军的近况。还汇报的极其详尽,搞得张军仿佛整日生活在一个间谍窝里一样。

李超也结婚了。而且比他结的还要早,只不过结婚的对象却不是赵静。和李超做了两年的战友后,张军发现,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花花公子。在几次过分的动作之后,李超与赵静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并且赵静虽然家境也不错,但仍然入不了李超父亲的法眼。这几个因素加起来,分手便是必然的了。根据李超讲,他结婚的对象好像是个大小姐之类的人物,并且这次结婚也还有什么其他的因素。张军的头都大了,也就懒得再听。倒是有一件事让张军开心了好久。那就是李超他媳妇和他老爹都不允许他退伍,除非他能改掉他这花花公子的毛病。为此还专门和团里的领导打了招呼,兴师动众的。张军没事就拿这个嘲笑李超,每次都换来一顿胖揍。

又是一个周末,张军得到特批的半天假,去镇上给连长、排长、班长等等一大堆人买东西。等他按照清单上一样一样的把东西买齐时,太阳已经到了正头顶上了。先吃个饭再回去,应该没有问题吧,张军这样想着,又走到了李氏炒面店门前。想要让张军改口味,除非这家炒面店倒闭才行。

张军像往常一样点了一份加鸡蛋的炒面,然后就找了个桌子坐下等待。这时,他突然觉得隔壁桌子上的人有点眼熟,努力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派出所的民警江远。他身边放着好几个包,也在等炒面。

吃个炒面还能碰到许久不见的熟人,张军很是高兴,走过去热情的打了个招呼:“江警官,还认得我是谁吗?”

江远也反应了一会儿,突然非常开心的大笑道:“哦,原来是两年前那个当兵的啊。叫什么来着?哦,张军,对不对?”

“对。”张军开心地回应道。

“你们好像不经常出来啊?”江远对部队还是有点了解的。

“出公差。”张军指着那一大堆东西,做了一个愁眉苦脸的表情,随即问道:“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大包小包的,搬家啊?”

“差不多,还不如搬家呢!”

“怎么了?”

江远沉默了。这时候他俩点的炒面端上来了。

“师傅,麻烦给我一瓶啤酒!你要不?”

“不要不要,这出公差呢,回去被班长闻到酒味儿,一准吃了我。”

江远被逗乐了。

“你到底咋了?”

江远啪的一下,打开啤酒,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口。才开始说起话来。

“事情也简单。记得两年前卧尤山人贩子的事情吧。那次行动过后,上头一下通知说让我们所上报两个表现优秀的。严勇就把我俩的名字都报上去了。”

“好事啊!“

“好个屁!”江远显然开始生气了,“严勇那个老家伙,背地里使了劲,把功劳全部揽了去,最后弄到了一个二等功,年底就调到市局里去了。”

“嗯,然后呢?”

“他把功劳都弄走了,猜猜给我留了个什么?口头嘉奖。嘉奖也就罢了,还是个口头的。枉费我跟严勇这么多年。这家伙临末了还狠狠的玩了我一把。”

“他走之后,来的新所长是个官二代。他过来纯粹是镀金的,没打算长干。这个公子哥仗着自己有个牛哄哄的老爹,整天折腾的所里鸡飞狗跳的。我有一天没忍住,跟他拍了桌子。他巴不得有人跟他拍桌子,从此天天跟我作对。很快我就扛不住了,只好找以前的警校的同学给帮忙指了指路。最后我打了申请调去做民警。昨天批复下来了,我现在正准备去江北第一监狱报到呢!”

张军一时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一下。过了一会儿他说道:“你媳妇孩子不跟你一道去吗?”

“离了。”江远苦笑道。

“离了?”张军后悔死了,自己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嗯。新所长盯上我有一年多了。我所有的事情不论大小,他都亲自过问审查,把我的奖金福利全都扣掉了,导致我一年到头只靠工资过活。很快家里钱就不够用的了。媳妇就天天埋怨我。有一天我喝了点酒,没忍住,动手打了她一顿。她报警了,来的是我们所的同事,好劝歹劝算是平息了。从此我就成了我们所的一个笑话。街坊邻居也背地里笑话她,她就觉得我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前途了,一怒之下离婚了。”

“唉。”张军叹了口气,吃了两口炒面。

“人生的大起大落来的有点快啊!”江远感慨道:“也好,我可以无牵挂的到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了。”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张军叹了口气。“以后要是还能见着面。有需要什么帮忙的,你说就好了。”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默默的将各自的炒面吃完了。在店门口两个大男人抱了抱,道了声有缘再见,便分开了。

张军回营区的路上,感到心情有些沉重。回到宿舍,赵鹏看他有些消沉,便问他怎么回事,他便向赵鹏讲述了自己遇见江远的始末。赵鹏听完沉默了好久,最后也只是叹息了一声,没说什么。

日子仍然在继续过,很快张军便有了新的喜悦。婚后一年,李芳生下了一个男孩。从此张军的二人世界变成了三口之家。

有了孩子,在带来喜悦的同时也带来了一堆糟心事。商雨芬开商店或许是一把好手,看孩子却十分不行,不是心不在焉就是丢三落四。为此李芳没少抱怨,但是抱怨解决不了问题,张军也解决不了问题。最后李芳狠了狠心,把工作辞了,在家全职带起了娃。

那几年部队搞起了副业,同周边单位联络起来,帮人家跑运输。倒也有了些收入。每次有这种机会的时候,张军都积极的报名参加,赚点外快补贴家用。就这样,日子倒也磕磕绊绊的过了下来。

这一天,张军像往常一样在400米障碍场进行训练。他现在是班副了,不仅要自己训练好,还要带好一帮子新兵。

他正头疼着呢,赵鹏突然过来跟他说:“你媳妇抱着孩子在门口呢,神情慌慌张张的要找你,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张军一听,赶紧向营区门口跑去,果然看到李芳神色慌张,左顾右盼。李芳见了他,仿佛是终于见了希望一样,赶紧把他拉到一边焦急的说:“坏事了!”

“什么事,你慢慢说,别着急。”

“我看见刀疤了。”李芳的声音都在颤抖。

“什么?”张军的心猛的一沉,“没看错吧?”

“绝对错不了。”

“他应该还在坐牢才对啊。”张军想,难不成放出来了?

“不知道啊。”

“你先回去,躲在修车铺里不要出来,我回去马上打听打听。安全为上!”

李芳点了点头,回家去了。

回到营区,张军立刻找来李超、赵鹏商议。这两人也是不明就理。赵鹏建议去找连长商量,转身先走了。留下两人不知如何是好。

还没等到两人想出什么对策,赵鹏就又回来了。

“我刚才向连长报告过了。”赵鹏说道,“他说现在就跟派出所打听一下当年的事情,看看是怎么回事,先别着急。”

没过多久,连长进来了,坐在床边说道:“还好我在派出所有熟人,打听到了。上次的人贩子案,这个刀疤也被抓进去了。他是个看守,被定性为从犯。他又供出了一大堆线索。被认为有重大立功表现。最后被判了三年,前几天刚刚刑满释放。”

“这小子还挺记仇,这是来寻仇来了。”李超说道。

“这是必然。”侯旺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王鑫、潘世宏一块过来了,“换了你,你也会的。”

“这件事是我擅自主张做的,我来解决。”赵鹏黑着脸说道。

“怎么解决?”连长训道,“难不成你还想灭了他不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赵鹏不说话了。

“我已经拜托了派出所的熟人,要他们对李芳家和你家都特别关注一点。”连长不急不慢的说道,“这个是个保护措施。要想解决问题,还要想别的办法。”

“怎么个办法,有主意了吗?”张军急迫的问道。

连长没有直接回答,转头向其他四人问道,“你们上次与他接触过,这个人有什么特点吗?”

“怂的一塌糊涂。”王鑫说道:“被我们捉到时,我才刚一亮刀子,这小子就吓得尿都出来了,真的尿出来了。”

虽然氛围不对,但几个人还是忍不住笑了。

“从我们抓到他到把他再扔出去,他的求饶就一直没断过。”侯旺补充到。

“这么说有可能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连长说道。

“估计是。”赵鹏说道,“要不然,他这会应该找个机会对付咱们几个中的至少一个才是,才不会若隐若现的吓唬女人和孩子呢!”

“那就好办些了,”连长说,“我有想法了。”

几个人齐刷刷的望着他。

“我挑一个他没见过的人在你家附近观察。只要他一出现,就跟踪他。找到他住哪。然后我们找个合适的时间,再给他一个下马威。还有,这次张军你一定要去,要让他明确知道你的家人碰不得。”

“要的!”张军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扁刀疤一顿。

“那就这么定了。”连长说,“你们几个等消息。”

侦查与反侦查本来就是警侦连的拿手好戏。才两天时间,就找到了刀疤的住处。原来他住在城外的一处破民房里。商议好之后,他们六个人若无其事的分别请了假。当天晚上在离刀疤住处不远的一户人家外碰头了。”

“嗯,那家伙今天会来吗?”

“会的。咱们的小新兵早就查看过了。这家伙这两天跟人打麻将,钱都输光了,没什么地方可去,一定会回来的。”王鑫说。

“可以嘛?小新兵挺能干的啊。”赵鹏夸道,“这个新兵叫啥来着?是不是六班的林平?”

“是的。他可是我带的兵啊!”侯旺一脸的得意。

“得瑟。你那些还不都是跟我学的。”赵鹏哼了哼鼻子,“现在自己当班长了。牛哄哄了是不是?”

“哪里哪里,都是班长教的好。”侯旺赶紧谦虚一下。

“少啰嗦了,一会儿整完找个地方撸几串!我请客!”潘世宏还是三句话不离老本行,正宗的吃货。

“再说吧。”张军说,“瞧瞧你那体重,再吃就一百八了,还能跑得动吗?”

“没问题,照跑不误!”

“他来了。”王鑫说道。

不远处有一个人溜溜哒哒的走了过来,果然是刀疤。他进门前还不忘往四周看了看。

“还挺谨慎,”李超说道。

赵鹏轻蔑的笑了一下。

刀疤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现,心满意足的进屋了。

“这地方真偏。就算有点事,恐怕也没人会来救他。”几个人开始往前走时,李超自顾自的说道。

林平这个新兵确实把工作做得无可挑剔了。他甚至给刀疤门上的锁配了把钥匙。这事做的真是让张军他们几个大开眼界。要不是这事之前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张军简直想带他一起来了。

有钥匙在手,当然什么也不用愁了。几个人大大方方的打开门,进了屋看着目瞪口呆的刀疤。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几个人一拥而上,把刀疤捆了个结结实实,还不忘往他嘴里塞了几支他自己的臭袜子。

弄好这一切后,张军慢条斯理的拉着一把椅子,自己倒坐在椅子上,看着刀疤,说道:“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得给我听清,每一个问题,都要如实回答。你明白不?”

刀疤一脸惊恐,使劲点头。

“你是不是知道我家在哪儿?”

刀疤点点头。

“你是不是想对我媳妇孩子下手?”

刀疤刚点了一下头,随即便死命的摇头。

“说实话!”张军狠狠的踹了一脚。刀疤随即痛苦的将身体扭成一副大虾一般的模样。他点了点头。

“好!”张军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再想对我的家人动一丝丝的歪心思,就绝对不会是像今天一样的友好拜访了。你明白了吗?”

刀疤拼命的点头。

“情况不对。”站在窗户口的王鑫突然说道。几个人随即向窗户口靠了过去。

“怎么会有警灯啊?”侯旺疑惑道。

“有人报警?不应该啊!”赵鹏说道。

“有警察从车里出来了!”王鑫着急了。

几个人没有预想到会有这种情况,连赵鹏也一时没了主意。

“我们不能被捉住。”侯旺低声说道,“团里会吃了我们的!”

“至少除名是一定的。”李超说。

“这么办。”张军说到,“一会儿我拎着这家伙从门里撞出去,你们趁警察追我的空隙逃掉就可以了。”

几个人都摇头。

不过张军没有理睬他们,把刀疤扛在肩上就冲出去了。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外面已经响起了警察的喊声:“别跑!站住!”

张军没头没脑地沿路拼命跑着,一直跑了大约有十几分钟,估摸着其他人应该差不多逃出去了,才停下来回身看了一眼。他惊讶的发现,追他的两个警察离自己少说也得有三四百米,还累得气喘呼呼的,没个几分钟追不过来。可惜的是,这是一条长直路,警察虽然现在追不上他,但是后面有警车呢,他是怎么也跑不掉的。简单的考虑之后,张军将刀疤扔到了地上,骑了上去,没头没脑地一顿狂揍。他心里觉着,这次如果不彻底的解决刀疤这个问题,恐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等到警察赶过来把他拉开的时候,刀疤已经被他揍的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

九个月后。

窗户栏杆上的鸟儿最后朝监房里看了一眼,扑棱着翅膀,飞走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张军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他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了四年。本来还会判的更重一些。不过,在了解了他的案情之后,从派出所的民警到判案的法官,隐隐似乎都对他有那么一丝丝的同情,所以判了这么个结果。

当然,他被部队除名了。

刀疤在短时间内是恢复不了的了。他已经被张军打的进了ICU,医院正努力寻找他的亲人,好去索要医药费。这些事情都是李芳后来告诉他的。关于其他的,李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放心,好好的坐这几年牢,服完刑期,剩下的事情再想办法。

刺耳的铃声响起,张军从床上起来,穿好衣物,像其他犯人一样,沿着牢房里长条形的桌子,两边一字排开,站的笔直。

熟悉的钥匙开锁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在此起彼伏的“警官好”的声音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早晨起床三件事:开封、倒垃圾和接开水。他坐在桌边的塑料凳上,静静的看着同牢房的狱友们忙来忙去。他已经度过了所谓新犯人的那个时期,不用每天做那些脏活累活了。

做新犯人的三个月真是犹如噩梦般的经历。干最累的活,吃最差的饭,还要忍受无数次的抄身搜查。有好几次他都在爆发的边缘。还好,在最后关头他总是忍住了,安安稳稳的度过了那难熬的三个月。

“张军,今天咱们监区调了一个新的民警,你知道不?”坐在张军对面的罪犯问道。张军每次看见他的那张脸,就想打他一顿,因为他和刀疤长得太像了,唯一的不同是他戴着一副眼镜。就因为这副眼镜,监房里的人都管他叫田鸡。真是个难听的外号。这个田鸡因为入室盗窃一条金项链被判了三年,眼下还有不到一年就刑满释放了。

“没有。”张军说道,“是从别的监狱调来的,还是从别的监区调来的?”

“都不是。”田鸡回答道,“听说是从科室来的。咱们监狱的,调了副科,来当副监区长的。”

“了解的很多嘛。”张军戏谑道,“都快放出去了,还关心这个干嘛?”

“看你说的,至少还大半年呢,不关心能行吗?”

张军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他对民警的事情向来不感兴趣。

张军所在的监区车间生产的是长毛绒玩具,工作环境十分恶劣,噪音也很大。张军从来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做这个。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很擅长做这个。现在他是车间的生产能手,每月拿的劳动报酬比别人能多个好几十块,为此他招来了不少的嫉妒。

今天与往常也没什么区别。他正认真的工作着呢,忽然觉得有人拍他。他转过身来像往常一样准备说警官好的时候,突然愣住了,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站在对面的警官是江远。

江远的表情一半是惊喜,一半是惊讶,最终他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冷冷的说:“跟我到谈话室来。”

张军顺从的跟着他,到了生产车间一角的谈话室。直到这时,张军才见到了他熟悉的表情。

“看档案的时候,我就在想,不会这么巧,真的是你吧?”江远打开了话匣子,“直到现在,我才能确认真的是你。你到底咋弄的?怎么把自己搞到这里来了?”

张军的心里五味杂陈,坐了下来,愣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不想说就算了。”江远说道。

“没事。”张军捋了捋思绪,把从上次相见以后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通。

“真是够倒霉。”江远说道,“要是没有人报警就好了。对了,到底是谁报的警?你后来知道了吗?”

张军笑了笑,“这事其实只能怪我们自己低估了刀疤。他的仇家不止只有我们一家。他雇了一个小弟,这个小弟在他住的对面不远处租了一个房子,只干一件事情,就是在刀疤回屋后如果又有人进去,而他没有接到通知的话,就立即报警,声称有人想要刀疤的命就行。”

“哦,这样啊。”江远笑了笑,“你们被人阴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从办案的警察那里打听到的。当然,不是我打听到的。”张军说。“而且后来我才知道,我们还不是他用这个方法逮到的第一批人。令人安慰的是,我是他用这个方法逮到的最后一个。”

“是啊,你把他打残了。”江远说:“真是糊涂。如果当时你们赶紧把他放开,等警察进来的时候就说纯粹是叙旧。警察抓不到现行,估计也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不愧是在派出所干过的。”张军笑了,“连长到看守所看我的时候提过,跟他熟悉的一个警察也是这么对他说的。可惜我脑子一热,最后用了这么个下下策。”

“都是造化弄人啊。”江远站了起来,“今天先不聊了,你先干活吧。”

张军听了这话便准备回去,在他开门前,江远又补充道:“对外不要说咱俩认识,这个违反纪律。切记,对谁都不能说。”

张军点点头表示知道,随即打开门回生产线上去了。

以后的日子里,由于有江远若明若暗的帮助,张军的日子比以前是大为改观。其他犯人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便误认为他很有路子,对他也多了几分敬畏。这也让他受用不少。

不知不觉中,他来这里已经两年了,也逐渐适应了这大墙内的节奏。在这里,每月一次与李芳和儿子的见面,是他最高兴的事。儿子取名张平,是李芳定的,取平平安安之意。看着儿子一天天的长大,张军只恨不能够早日出狱。

又到了会见的日子,李芳也如往常一样,带着刚满两岁不久的儿子来看他。张军隔着玻璃逗了儿子一会儿,觉得李芳似乎有心事,便问道:“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啊?”

“没事,没啥事。”李芳的神情有一点不自然。

“有什么事你就说!”张军不自觉的提高了嗓门。两年的牢狱生活带给张军最大的坏处就是脾气越来越差。虽然还达不到为了一根萝卜条就和别人打架的地步,但也强不了多少。

李芳被他吓了一跳,小声的说道:“咱妈最近精神不大好,小卖部也关了。”

怎么会?那可是她唯一的生计来源啊。张军感到很奇怪,妈什么时候精神不好呢?

“两三个月前吧。”李芳还是有些躲闪。

“到底怎么了?”张军的疑心越来越大了。

李芳犹豫了一会儿,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刀疤康复了。”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震的张军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怎么会这样?这都能恢复,早知道当时就直接要了他的命了。”

“瞎说什么呢?”李芳也急了,“刀疤只是保住了一条命而已,恢复是说他没有被你打成植物人而已,他现在走路都要靠拐杖才行。”

张军一听放心了许多,“那你怎么看起来还这么担心呢?”

“因为、因为刀疤有亲戚,”李芳说,“他们来过威胁要医药费,他以前也是道上混的。”

“这帮畜牲!”张军捶了桌子一下,旁边的民警立时注意起他来。

李芳赶紧对民警笑了笑,表示没事,这才说道:“他三天两头到咱妈的小卖部骚扰,搞得都没人来买东西了。咱妈一生气,就把小卖部关掉了。他转而骚扰咱爸的修车铺,现在来修车的人也少了。”

张军的指节已经攥得发白:“他怎么说?”

“他们说,要是不给50万,他们就这么一直骚扰下去,直到拿到钱为止。”

“畜牲!”张军已经出离的愤怒了。

“你先别急。”见状,李芳赶紧安慰她。“你在连队里的战友都来帮忙了。他们轮流来帮忙看摊子,已经赶走刀疤好几次了。他们还在筹钱,准备实在不行就给那帮人钱。”

张军的眼泪扑扑的滑落,“我没用,我在这里啥也帮不上。”

“别担心,家里有我,等你出来了,咱们一块再解决。”李芳的眼泪也止不住了。

从会见室回来后,张军好几天没有说一句话。同监室的人畏惧他,谁也不敢过问。

这一天,他瞅着一个合适的机会,找到江远,询问减刑的情况。

“减当然可以减。你的资料上个月报上去了,照目前的情况看,减个一年半应该不成问题。这样,顶多再过半年你就出去了。很不错了。”江远说。

“还得再过半年,这么久啊……”张军说,“不一定能来得及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江远惊讶的问。

张军把家里的情况讲了讲,江远思考了一下,说:“我给你关注着减刑的事情,争取看能不能再使把力。”

张军感激的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江远拍了拍他的肩头,走开了。

这天晚上,张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盼着能够早日出狱。他翻过身,一动不动的透过铁栅栏望向窗外。窗外冰冷的月光下,有一只金色花纹的猫在垃圾箱里翻腾着找着食物。过了好大一会儿,这只猫似乎是吃饱了,便心满意足的趴在地上,两只爪子在地上蹭来蹭去,似乎是要找一个舒服的姿势睡一会儿。然而蹭了好长时间,这只猫也没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于是起身而起,一跃而去,消失在月色照耀下的草丛中。

张军突然莫名的很羡慕这只猫,羡慕它的自由。此刻张军觉得自由是如此的宝贵,宝贵到他愿用任何代价去交换。

迷迷糊糊中,张军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张军心急如焚,却又不好意思去问减刑的事情。天天像个热锅上的蚂蚁直打转转。由于做事心不在焉,他生产线上产量也下降了,换来了民警的一顿教育,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耐着性子等了一个星期,连江远的影子都没见到。张军的耐心终于用光了,这天上工的时候,他小心的问值班的民警,哪里可以见到江远。

“哦,他啊,他调走了。”值班民警是个新警,不咸不淡的说道。

张军顿时觉得一阵阵的眩晕。他稳住情绪问道:“什么时候调走的?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啊?”

“哦,这个呀,”值班民警突然来了精神,“听说是省监狱局局长搞微服私访,找人了解情况,偶然找到他了。局长对他反映的情况非常满意,对他也十分欣赏,直接把他要到省局里去了。这事发生的十分迅速,连咱监狱的老大都一头雾水。”说完倒像讲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似的,高兴的笑了起来。

张军的心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木然的拖动着双腿,回到了自己的工位。整整一上午,他心中都憋着一团火,费了好大的劲才压了下去。他工位附近的人,看他这样子 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了他。

到了中午,还是出事了。

排队打饭的时候,一个新来的罪犯,不知道为什么亢奋的跑来跑去。一不留神之下撞到了张军,张军瞪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那个罪犯在后面嘟囔了一句,“得瑟什么,现在江警官走了,看你还能得瑟几天。”

张军记不得自己是如何扑上去把那哥们打翻的了。他只依稀记得其他人将他俩分开时,对面的家伙已经被他打的满身是血了。他随即被拉进单人牢房,在这个过程中,他对每一个见到的人都大喊大叫,拳脚相向。最后六个民警才摁住他,有一个还受了伤。当天晚上,他到底被电警棍电了几次?他也记不得了。他只记得自己最后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张军发现自己躺在卫生所的病床上,被困的结结实实。床边坐着一名民警,是他的主管队长,徐阔。

“你终于醒了。”徐阔说,“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了。”

张军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觉得口渴。

“你的减刑被驳回了,不同意。”

张军瞪眼看着徐阔。

“瞪我也没用,”徐阔笑了,“都是你自己作的。你在车间总共打伤了四名罪犯、一名民警,在单人楼房又打伤了一名民警。为了能够制住你,四根电警棍都用没电了。后来被你打伤的民警到现在还在休息。没起诉你袭警,给你加刑就不错了。你还想啥?”

张军依旧一言不发。

“知道为啥是这个结果吗?”徐阔看张军没有反应,就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你家的情况,江大跟我们都说过了。临走前他还嘱咐我们特别注意,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昨天他打电话到办公室,问你的情况,跟王监在电话里讲了很久,最后王监才决定这么处置这件事情。”

“说到这里,”徐阔把椅子向前靠了靠,“你和江远什么关系?他怎么这么关照你?”

张军将头转了过去,依旧一言不发。

徐阔开始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就站了起来,说道:“既然你不想说话,那就先这样。等你想好了想跟我说话的时候,咱们再聊吧。”

徐阔出去后,进来一名罪犯。张军认得他,他叫周昌,小小的个头,可以说是监区里脾气最好的犯人了。他小心翼翼的说:“张哥,这几天由我来照顾你,有啥需要你说就行了。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那帮穿制服的,哪里能体会到咱们的苦啊?”说罢,向着屋门摆出一个鄙视的表情。

张军被他逗乐了,说道:“小周。能不能帮我弄点水?渴的慌。”

“没问题。”小周麻利的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杯子,倒了一杯水,看了看被绑了跟木乃伊似的张军,摇了摇头:“他们也太不放心了。都上了约束床了,还有绑了这么多约束带,当你是超人啊。”说完,转过身在抽屉里翻了翻,翻出一个勺子来,晃了晃:“张哥,看样子我要喂你了!”

张军笑出了声。

张军在约束床上老老实实的待了七天。这七天也帮助他冷静了头脑,到了满七天时,徐阔来问张军的想法。张军坦率的承认了所有的错误,于是他得以被放下床来。而后便是当众做检查、向被打的人赔礼道歉、考核扣分等等一些程序化的处理。走完这些程序处理后,已经是两个星期以后的事情了。

又到了会见的时间。

张军满心欢喜的到了会见室,却发现来探视的不是李芳而是李超。他心头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默默的坐下,拿起听筒没有说话。

“刀疤有个兄弟外号金链子。”李超慢慢的说道。

“全他妈的是外号!这帮人生出来后就不知道取个名字吗?”张军恶毒的骂道。

李超没有理他,继续说道:“这个金链子多次去李瞎子的修车铺骚扰,也被我们打跑过很多次。和刀疤不一样,这个金链子明显是个认死理、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他在李瞎子的修车铺门前,被派出所带走七八次了。有一次还被拘留了七天。这期间派出所的民警也很帮忙对他进行了‘特殊关照’。然而这家伙还是来,扬言不拿到钱绝不罢休。”

张军没有说话,继续听着。

“前天这个金链子喝多了二两酒,提着一把西瓜刀就冲进了修车铺。在李瞎子和金链子打成一团的时候,李芳给我们拨了一个电话,电话里只说了一句出事了,就挂断了电话。”

“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修车铺里全是血,李瞎子站在那里。他告诉我们,他已经打了120。他说,看到金链子要对孩子动手,李芳急了眼,拎起菜刀就和金链子对砍起来。他找了个大扳手也上去帮忙,两个人好歹打晕了人高马大的金链子,但是李芳和孩子都中了刀。他也被砍了两刀,还好都不在要害上,这才能坚持到我们过来。”

“他们现在在哪?”张军感到眼前阵阵发黑。

“李瞎子包扎了一下,并无大碍。但是你媳妇和孩子都在重症监护室,现在还在危险期。”李超又补了一句,“也不用太担心,我一直在那边看的,有什么事情我会及时处理的。”

一阵很长时间的沉默。

张军低声的说:“谢谢你了,幸亏有你在。哪天如果你需要我的时候,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别这么说。”李超又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张军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事能比这更坏了。

“你母亲,她昨天知道这事以后突发脑溢血。”李超顿了一下,“没抢救过来。”

张军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向后倒去,不省人事。

再醒过来的时候,张军发现自己又躺在卫生所的床上。只不过这次是病床,也没有绳子绑着他。对面坐着的,依然是徐阔警官。

见他醒来,徐阔伸出一个手指,笑了笑,说道:“这次你昏迷了一个星期。说句实话,中间有几天我都觉得你可能变成植物人,永远醒不过来了。”

张军左右看了看,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别动。”徐阔说道:“我们从市医院请专家给你看过了,你啥毛病也没有,但是现在很虚弱。先躺着,对,就是躺着。过两天你就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了。”

张军心里五味杂陈,嘴动了半天却只说出了一句话:“谢谢警官。”

“你要谢的人多了去了,恐怕我还排不上号。”徐阔警官一如既往的不领情。张军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现在你醒了,我就放心了。”徐阔向门口走去,“照顾你的还是周昌,能猜准你心思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徐阔的背景刚刚消失,周昌便出现了:“张哥,又是我。有啥要求尽管提,包君满意。”

张军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随即又陷入沉思中。周昌见状,知趣的躲到一边,也默默的坐着。

张军本就没什么疾病,又壮的像头牛,当天便从卫生所回到了监房。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整个监区的犯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了一些他的情况,对他的畏惧中就又夹杂了一点同情。对此他也装作不知,自顾自的过着每一天。

后来李超又来探视过他两次,赵鹏和其他几个好友也一起来看守过他一次。连长也来过一次。好消息是连长高升为高炮营的副营长,坏消息是他的妻子和儿子一直没有苏醒过来。

月底,李超又来探视了,间隔时间如此之短,让张军不禁觉得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会见室里,李超握着话筒不知道该如何说,张嘴动了好几次,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说吧,都这样了,多大的坏消息也就这样了。”张军先开了口,“这次我不会晕过去的,我保证。”

“先说个不那么坏的吧。”李超踌躇着说,“你媳妇生命特征稳定,现在进了加护病房,目前还处于昏迷状态。医生说可能醒得过来,也可能醒不过来。”

“醒不来那就是植物人了吧。”张军低声说。

“会醒过来的。”李超说,“不用担心。”

“那坏消息呢?”

“你儿子,”李超说,“没了。”

张军木然的放下电话,转身就走,完全没有理会在他身后隔着玻璃呼喊他的李超。这一刻,他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再和自己有关系。自己所关心的人、关心自己的人,一个一个地都消失了。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起来。张军的步履越来越不稳,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跌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然而他终究没有摔倒,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一言不发,也一动不动,仿佛石化了一般。

………………………………………………

第七章 转变

“张军,张军!”张军转过头来,发现是监区长刘元。

刘元身旁站着一名三十出头的民警,那就是他的另一个主管民警唐文光。两个民警都是一脸的担心。

“警官好。”张军说出这三个字,便再也没了下文。

“你到杂物室那边歇歇吧,叫王虔过来陪着他,”监区长转向唐文光说道,“把王虔带过来吧。”

唐文光点了点头,向远处走去。没过一会,他就将王虔带了过来。

“你陪着张军,到杂物室那边休息一下。”监区长说道。

“是!”王虔大声的回答道。

王虔和张军是同一个监房的,精瘦精瘦的,看起来很精明干练,只是长着一副猴腮脸,使得他看起来不怎么像个正经人。他还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添加了一些诡异的斯文气息。他搀着没有什么反应的张军,慢慢的向杂物室走去。

“真是可怜啊,”监区长刘元同情地摇了摇头。刘元今年五十九岁,满脸的皱纹和一头灰白的头发显示着他经历的沧桑。“没想到临退休前,会见到这么惨的人。你说,这个张军,是不是命不好啊?”

“也许吧,”唐文光陪着监区长,边走边说,“也不一定。如果一开始他们不把那个什么叫刀疤的弄的那么惨,估计也不一定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有些事,还是要看自己的作为的。”

“年轻就是好,”监区长笑了,“看事情比较理性,不怎么怨天尤人。好了,你现在去监控那边坐会,调出杂物室探头,好好的看着他吧。他现在就是个安全隐患,可不能掉以轻心。要是出点什么问题,搞不好我退休都悬喽。”

“没问题,我一定会看紧他的。”唐文光信心十足的保证到。

“你小子,一直是说的比唱的好听。”监区长太熟悉唐文光了,一脸的不相信。“你呀,我跟你说,这次一定要上心啊!”说完,监区长进他的办公室里去了。

唐文光撇撇嘴,到了监控室。监控室里已经有一个人了,唐文光一看,原来是今年来的新民警罗贵。唐文光一屁股坐进监控室那张舒服的椅子里:“罗贵,帮我把杂物室的监控调出来放大一下。”

“好嘞,师兄。”罗贵一边手脚利索的调出监控,一边又问道,“师兄,咋的啦,看起来脸色很差啊。”

“还不是那个张军。”唐文光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昨晚不应该打那么久的传奇的,他心理暗暗想着。

“他啊,还真是够惨,”罗贵看着监控,说道,“先是媳妇受欺负,报了仇又被反报复,媳妇也进了重症监护室,老妈又死了,儿子也死掉了。真没见过比他更惨的了。”

“他也不是什么善茬,”唐文光有点不以为然,“明知对方是不守法的,还敢报复人家,遭到反报复也不足为奇啊。”

“也是,”罗贵转过身来,好奇的问道,“师兄,这家伙少言寡语,不愿意和人交流。你是怎么套出这么详细的经历来的?

“秘密,”唐文光神秘的笑笑,“想知道不?要请客的啊!”

“没问题!”罗贵摆了个OK的造型,“只要师兄肯说,这都不是事!”

“开玩笑的,”唐文光笑了笑,“过个两年,你自然就也会了,没啥神秘的。”说完,他的目光转向屏幕。监控里可以看到王虔在对张军说着些什么,估计是在劝慰张军吧。

“想开点吧,”王虔陪着张军坐在墙角,劝慰道,“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难过的事情多着呢。”

“你说得倒是轻巧,”张军重重的哼了一声,“我怎么就这么倒霉。老天对我太不公平了!我只是想娶个老婆,生个娃,安安心心的过个小日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王虔一时也不知道该劝些什么,过了一会他又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不要伤心过度了,想开点吧。”

“那又不是你儿子!”张军猛然大吼一声,引来了不少附近工位的罪犯好奇的目光。这会张军双眼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神情可怕。王虔往后缩了缩,他决定不再说话,任由张军自己冷静去。

张军又进入到了沉默的状态。他现在脑子里一片乱麻,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全世界都抛弃了一样。他怎么也想不通,同样是游山玩水,为什么别人都没事,到他这里,就会碰上人贩子?他只是教训了一下那个混蛋,结果那个混蛋非得要了他的命才开心吗?张军愤怒的挠着自己的头,直挠到头皮上出现了一道道的血丝,仍然浑然不觉。旁边的王虔倒是吓的不得了,赶紧靠过来制止他。坐在监控室的唐文光看情形不对,也赶紧过来了。

为此,张军被绑在约束椅上度过了三天。

第一天上约束椅的时候,张军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不愿再活了,两天之后,他平静了许多。但是,自杀这个念头,还是时不时的会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第三天,唐文光又一次出现在张军的面前。他来回踱着步子,以一种看似很轻松随意的态度开口问道:“张军啊,怎么样了?冷静下来了没啊?”

张军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他已经没有前几天那样愤怒和绝望,却似乎也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说话!”唐文光冷不丁的突然提高了嗓门,吓得张军一哆嗦,“搞什么肢体语言!我看不懂!”

“报告政府警官!冷静下来了!”张军条件反射一般说道。

“知道了。”唐文光看也没看他,转身走了出去。过了一会,他和另外一名民警一起进来,什么也没说,直接就给张军解开了约束椅。张军站了起来,略微感觉到一丝头晕,不过很快就恢复了。

张军在两位民警的押送下,回到了自己的牢房。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都被禁止出工。每天都有两名不同的罪犯形影不离的跟着他。直到一个月后,监区里大大小小所有的警察都对他放心了,张军的生活才恢复了正常。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这天,张军如往常一样,在听到收工的指令后,有条不紊的收拾起自己的工作台。不过,他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将一小截美工刀的刀片塞到了自己的身份卡的两层纸的中间。他顺着囚犯的人流向前走,顺利的通过了民警的抄身搜查。

当天晚饭时,张军打到饭后,正准备找个位置吃饭时,有人在背后拍了他一下。张军转过头来,发现是一号监的囚犯平湘。

平湘是个年龄很大的罪犯,他在一次入室盗窃时正好遇到房主回来,情急之下他将房主打成重伤,因故意伤害被判了十五年。平湘很老实,个头很大,却从来不欺负人,既讲义气,又听民警招呼。因此,不论是警察还是囚犯,都对他有好感,由于这个原因,平湘混的还算不错,还得到了在生产车间打扫卫生这种人人眼红的轻松活。

此刻,平湘满脸微笑,扭着头,努着嘴,朝一张桌子的方向指了指,显然是想要和张军一同吃饭。

张军有些诧异。毕竟,一来,一号监的都是模范囚犯,很少主动和别的监舍的囚犯有什么往来;二来,自己和平湘完全不熟,只是对对方的情况有些了解,完全没有实际上的交集。虽然心里这样想,张军还是跟着平湘向着一张远离人群的桌子走去。

刚坐下来,平湘就把头凑过来,低声的说道:“你今天藏了一截刀片,没错吧。”

张军顿时从头到脚一片冰凉。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平湘对警察是从来不说谎的,万一他去给民警打个报告,自己寻死的计划就泡汤了。搞不好还得在约束床上躺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听说上了约束床的人,大便都拉不出来,几乎是生不如死。想到这里,张军恶狠狠地说道:“关你屁事!”紧接着,他又补充道:“你要是敢到警察那里胡说八道,我一定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平湘笑了笑:“我要是想去告密,压根就不会让你知道了。我说张军,你留着这刀片,是准备弄死别的什么人啊?还是准备弄死你自己?”

张军沉默不语,一口一口的吃着米饭。

“想弄死自己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吧。”平湘似乎是对张军说话,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

张军仍然没有搭理他。

“你就这么死了,岂不便宜了坑你的那小子?”平湘似乎依然在自言自语。

张军仍然沉默,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白米饭来。一碗米没多久就被他吃光了。随后,张军站起来就自顾自的走了。

平湘真的没有举报他,他也就一直安然无事。但是,平湘那天吃饭时说的话,在张军的心里生了根。张军越来越觉得平湘说的十分在理。自己像个娘们似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自杀了,刀疤和金链子岂不是该怎么逍遥自在,就还怎么逍遥自在嘛。张军想着,这样不行,反正自己这条命早晚还是要交给阎罗的,不如交之前再拉两个,一起去报道,这样才顺心。等自己放票以后,找到那两个狗东西,杀了他俩,然后再自杀,一起去阎罗王那里报道。嗯,不错不错,张军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心满意得。

要实现这个愿望,就得先找到这俩人才行。出门到处找人是需要钱的,而张军已经没有什么存款储蓄了。想要放票的时候有钱,只能现在多完成点指标,先多挣点钱吧。说干就干,自从想通了这件事,张军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精神百倍,干劲十足。

“张军最近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一点也不消沉了。”唐文光舒适的将搭在值班室的桌子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小唐,把腿放下来。”徐阔说道,“你这样会害咱俩被通报的。”

徐阔和唐文光是张军主管民警的A、B角。徐阔比唐文光年龄大很多,有很长的工龄了。工作经验也很丰富。

唐文光一听,乖乖的把腿放了下来,老老实实的重新坐好。

“我倒是觉得,对张军的注意不能放松。”罗贵站在后面说道,“他这段时间,情绪上大起大落太厉害,搞不好会有什么反常行为。”

“用不着这么担心,”徐阔站了起来,伸了伸胳膊,“张军这样的我见得多了。他们这种人,都是只管自己逍遥、不顾他人死活的主。”

“你听听他跟其他人会面时的录音就知道了。这家伙自从进了监狱,就觉得满世界就他付出最多,就他受到的待遇最不公平。张口闭口就是‘我怎么样’、‘我怎么样’,几乎从来不问他人情况怎样。本来他媳妇准备等他出来以后再慢慢感化他的。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恐怕是没希望了。”

“咱们监狱的罪犯几乎都这个德行,”罗贵说,“他们大部分一旦释放后,就又变回原来的模样了。单凭这个,恐怕说明不了什么吧。”

徐阔脸上闪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快,说道:“常来探望他的人中有一个是他的战友,据说两人交情很好。我也和这个人聊过,得知他原来的战友义务帮他家站岗放哨,赶流氓。出了事以后,又给他凑出了一笔不菲的医疗费,帮她媳妇续命治疗。这算得上是天大的恩情了吧,你可曾他提起过一次?”

罗贵沉默了好一会,又继续说道:“那就更加需要注意他了,这家伙自私自利,又有从军经历和特殊技能,本来就应该是重点关注的对象啊。”

“他翻不起什么大浪,”徐阔撇了撇嘴,“这种人,要么是天天喊着不活了吓唬人,要么对其他的毫不在意,只管自己死活。我看,他就是后一种。”

罗贵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就听到门外有人叫他的名字,于是,他转身出去了。只不过,在罗贵心理,对徐阔的那一番分析不怎么信服。

静静地看着监控的唐文光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

又到集中会见的日子了。这回,当张军听到自己也在会见名单的时候颇感意外,当看到来人是李超的时候,他又感到一丝丝安慰。

“我退伍啦!”李超开心的讲了一句。

张军一愣,随即开心的笑了,“你终于通过你家老爷子和媳妇的检验标准啦!恭喜恭喜!”

李超看起来也很高兴,但随即脸色就又暗淡下来:“回去后,我就要接手老爸的生意了,恐怕很难有机会再来看你了。”

“没事,”张军笑了,“我又不是要在这里关一辈子,等我出去了,我就去看你去,你可要包吃包住包娱乐啊!”

李超笑了笑,“没问题,这都不叫事!”随即又说道,“你媳妇那边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她一定能得到最好的治疗的。”

张军沉默不语,好一会,他才说:“欠你这么大个恩情,恐怕我这辈子都还不了了。”

“说这个干啥,”李超说道,“一切都等你出狱以后再说。对了,我还有一个消息告诉你。刀疤和金链子的真实姓名和大概住地我们打探到了。他俩是亲兄弟,一个叫胡伟天,一个叫胡伟地。老家四川巴中的。这两天俩人刚刚搬到西村去了,据说是因为仇家太多,呆不住了。两兄弟感情不错,只不过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两人的名字起的也太随意了。”张军说道,“名字起这么大,不怕折寿啊。”

李超哈哈一笑,接着说:“赵鹏说了,准备再给他俩点惊喜,也算你的老战友的一点心意。”

“别,千万别去。”张军当时就紧张了,“上次还好就把我一个折进来了,这次要是再有点意外,我真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了。听我一句劝,千万别去,等我出去我自己收拾这两个龟孙子。”

“怕是等不到你出来了。”李超愤愤的说:“听说他俩最近又快混不下去了。要搬回四川老家去。他俩一动,就很难找到喽!”

听到这个消息,张军沉默了一下,随即说道:“那也不要去。算我求你们好吗?”

李超一愣,这么说话不像张军的作风,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回去劝住他们,让他们都不去。”

张军点了点头。

李超站起来,很认真地说了一句:“保重!”

当天夜里,张军在床上翻来覆去。胡家两个人要回四川的消息,扎的他心里一阵一阵的痛。他之所以这么有干劲,就是为了能够出去复仇。现在眼看着仇人要从指尖溜走,他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简直如千刀万剐一般难受。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了,他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此时的张军如同一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

很快张军就发现情形有些不对劲,而这不对劲,与他无关。今天上班的民警似乎全都心不在焉,一有机会就聚在一起,聊着什么,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中午吃饭的时候,王虔突然到他身边,神神秘秘的说:“张军你知道不?出大事情了!”

王虔一向是监区里消息最灵通的人,被人称为“小灵通”。张军正纳闷一上午了,这时候正好赶紧问:“什么大事啊?”

王虔放低了声音说道:“听说黑龙江什么地方的一个监狱跑人了。还死了两个警察呢!”

“真的假的?”张军不大相信:“都21世纪了,哪有那么容易跑出去?”

“千真万确。”王虔一脸郑重其事:“现在民警都在传,出事的那个监狱要关门解散了呢!”

过了几天,这个消息被坐实了。新闻上播出了两名犯人逃跑的消息,但只是说是某监狱,也不知道是哪一个。这两个跑出去的两个犯人,第2天就又被捉了回去。

然后就没有什么消息了,这个消息被囚犯们拿来娱乐调侃了一番,随后就被所有人都遗忘在脑后了。

张军没有。这件事启发了他,他现在也是那种等不起的人,反正有人已经成功了,自己现在又什么都没有了,何不放手试一试。

………………………………………………

会议室的门打开了,民警们鱼贯而出。唐文光和徐阔走在最后。出门前,唐文光使劲伸了伸懒腰,扭了扭身体。

“这会开的真长。”唐文光做完了他的花式扭腰后说道。

“没办法,谁让咱们监区犯人多。”徐阔什么时候说话都像是自言自语。

“依我说,徐老师,咱们监狱里的会全部都应该站着开。领导也站着,这样就没这么长了。”唐文光愤愤的说。

徐阔哈哈大笑起来:“小同志很有想法嘛!”他拍了拍唐文光的肩膀。

“徐老师,上个周我请假不在。刚听你在会上讲,咱们监房都挺稳定的?”

“是啊,一个个吃得饱睡得好,脸上的笑容比我这个老头子都多,能有啥事?”

“其实我就想问问张军有什么异动没有,我还是不大放心。”唐文光说到。

“张军这周没有什么异动。”徐阔思考着,“不过感觉这家伙最近眼神很犀利。你说的没错,多注意他点,没有什么坏处。”

“没异动就好。我会注意他的。”唐文光一边说着,一边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这几天,张军偷偷的将整个监区里里外外观察了个遍,希望能找到些灵感。但无奈没有什么有用的发现,这事比他想象的要难的太多了。平时看起来到处都是漏洞,但当真要逃出去,却发现哪条路都不通。

张军感到一阵的气馁,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没有精神。忽然间,他想起了1号监的李强。听传闻说,这家伙曾经有越狱经历,没准向他打听打听能听到些什么也说不定。

主意一打定,张军就开始找各种机会和李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这个李强天生就是个光头,别管传闻怎么说,他现在可是个模范罪犯。一号间房的每个人都是模范犯人。张军又不能上来就问,只好先东扯西扯些没边的。还好这个李强也是个话唠,不愁没话说,尤其是说起自己入狱前的经历,那总是滔滔不绝。

“那小弟问我,咱揍不揍他?”李强见了唾沫星子,口若悬河的说道:“我说揍!揍他娘的!带上棍子,咱打死他!敢动老子的女人,还真是活腻歪了。然后我就和我的小弟到那里把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子一顿收拾,打的他满地找牙。”说到这里,李强嘿嘿一笑,露出了他那满嘴的大黄牙。

张军追着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那小子报了警,派出所来抓我。结果呢?来抓我的警察是我一哥们儿,就调解了一下,走了。啥事也没有!”

反正吹牛也不上税,张军心里想着,你就吹吧,你要是有那么大能耐,还会到这里来?张军想着想着没忍住,问了一句:“那李哥是咋进来的?道上没打点好?”

李强瞪了张军一眼,但他讲话的兴致却丝毫没有减弱。

“派出所又不是人人都是我哥们,个个都罩着我。我进来纯粹是点子背,时运不济。我的一个哥们在附近开了一个游戏机房。我就去玩那个老虎机,结果运气不好,输了两千块钱。店主不是我哥们吗?我就说先欠着。他也答应了。结果这小子不出一个星期就报警了。”

“他开老虎机啊,没事吗?”

“没事个屁!”李强恶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警察来了,把我俩都抓了起来。结果呢,把他判了个缓刑,罚了点钱了事。莫名其妙的把我判了6个月。”

“这事整的。”张军跟着感慨道。

“我十分不服。有一天一个民警十分嚣张,毫无理由的逮到我就训。我急了眼,跟他干了起来。结果没两下把他打成了轻伤,落了个袭警的罪名,加了两年刑,给送监狱去了。”

“这个监狱?”张军问道。

“不是,是潮头市市立监狱。那个监狱比这个破多了,外面的电网都不通电的!”

“为啥?”

“听别人说,他们监狱付不起那么多的电费!”李强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张军也跟着笑了起来。想不到还有这种事情。

“这么说来,你总共刑期也就三年半。这么算的话,你去年不就该出去了,啥情况呀?”

李强拍了一下膝盖:“怪自己糊涂啊。后来家里老母生了重病,自己那些天脑子里光想着只要能回去见了我们一面死了也值了。”

“赶巧那会儿监狱施工,修围墙。有个大吊车天天进来又出去。后来可能都嫌麻烦,大吊车就搁在那了。有一天收工的时候,我跟着队伍从吊车那里经过,发现钥匙竟然在上面,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是,接下来几天钥匙天天都在上面。于是有一天,我收工的时候,趁着带队民警不注意,离开队伍,噌噌噌的就上了吊车。我打开吊车,用吊车臂把墙撞了个大洞。”

“你还会开吊车?”张军真的没看出来。

“切!小瞧我!我可是工地上的吊车能手,进来前一直干这个的。”李强一副鄙视的表情。

“然后你就从墙上的大洞出去了?”

“出去个屁!”李强的鼻子哼了哼,“一看你就没开过吊车。把那玩意儿启动,再把臂转过去撞破墙,没个几分钟哪搞得定。我刚撞破墙,民警就扑上来了,刷刷的把我从吊车上弄下来。摁的死死的。”

怎么听着这么有喜感呢?张军心里暗想,不过却不敢说。

“后来我就因为企图越狱,又加了两年刑。市监狱也不敢再关我了。嗯,就把我搞这儿来了。就因为我搞坏了他们监狱的墙壁,吃了不少电警棍,末了判决书上还判了我20万的罚金呢。”

“20万。”张军有点懵,“这哪还得上!”

“还个屁!老子哪来那么多钱?”李强又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

这时候,新警罗强向这边走了过来。李强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刷的站了起来,站的笔直,等到罗强走到跟前的时候,大声的喊道:“警、官、好!”

罗强很满意的走了过去。

张军兴趣索然的回到了自己的监房。李强越狱的故事搞笑又有趣,然而却没有任何用处。监狱里有吊车,还有钥匙这种事,恐怕是千年一遇吧。再说了,李强根本就没出的去,这算哪门子的越狱。

罗强巡视完走廊后,回到办公室。发现一群同事在聊天,唐文光和徐阔也在里面。同事们讨论的是前段时间黑龙江监狱越狱的事情。

“那件事情据说后果很严重呢。”说话的警察名字叫做郝英俊,人如其名,长得很帅,就是个子矮了些。他在这里工作已经5年了,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油条。“听说越狱时,被他们弄死了一个警察。在二大门看门的警察估计要判刑了。”

“这么惨。”这回说话的是彭宇,一个新警。“这样岂不人人自危?”

“正常。”徐阔不紧不慢的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终究有人要负责的。什么结果也没有,那哪行啊?”

教导员刘瑾突然推门进来了,“呦呵,这么大阵仗干什么呢?”

这情形也就徐阔敢开口接话,“这不讨论讨论前段时间出的那个越狱的事情嘛?”

“有啥好讨论的?等着司法部的通报就行了。”教导员就算生气,也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让人捉摸不透。“郝英俊、彭宇,”他继续说道,“跟我过来一下,有活要给你们干,干完再闲扯。”

这一来屋子里就剩三个人了,罗伟想了想说道:“刚才我从监舍那边巡视过来,发现张军和李强聊得很嗨的样子。张军这家伙最近交际圈变广了?”

“是啊。”唐文光接过了话头,“这家伙最近和萍乡的关系似乎也不错。徐老师,你看这是咋回事?”

“想学先进好进一号监?”徐阔打趣的说道,“没什么可担心的。一号监里的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才不会给张军腐蚀了呢,没啥事。”

“唐师兄,你咋知道张军和平湘也关系不错的呢?”罗贵问道。

“一看你业务就不熟。”唐文光没有直接回答他,“回去好好翻翻基础工作手册,方法都在里面写着呢。”

罗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真的去翻基础工作手册去了。

张军观察操场上的下水道井盖好几天了。他发现操场上的井盖沿着操场每隔十几米就有一个,一直向着监狱大门方向延伸出去。那些美国大片里,只要找机会打开井盖下去,似乎到哪里都是一路畅通的,没准这个法子在这里也行呢。

就在他沉浸于自己的想法不能自拔的时候,有人冷不丁的从他背后拍了他一下,把他吓得不轻。他转头一看,是同监舍的宋青。宋青没想到他有那么大反应,也被吓了一跳。

“你小子是不是在想什么坏事呢?反应这么激烈?”宋青就是喜欢调戏人,哪怕是因此挨过几顿揍,也没能改掉他这嘴贱的臭毛病。

“哪有?”张军心虚,也就没生气。“我在想这井盖底下有什么?”

“脏水啊。”宋青糊涂了,“你希望有什么?”

“不是。”张军有点词不达意。“我是说,你看那美国大片里,那主角动不动就跑到下水道里面躲反派,宽敞的要死。今天看到这个我就很好奇,是不是真的?”

“兄弟,你想多了。”宋青一副感觉很好笑的样子。

“兄弟,我进来之前,干过好长时间的环卫工,后来不干了,忒累,忒脏。这种下水道我疏通了不知道多少次了。里面比你老家的化粪池强不了多少,全是淤泥,只有管子,啥东西也没有。”

“真的?”张军好不失望。

“等你放出去了,你也去应聘环卫工试试看就知道了。”宋青一脸鄙视的模样,“信不信由你。”

张军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心里好不失望,又一个想法就这么夭折了。

(未完待续)

题外话:这是我很久以前写的一个小说的头几章。后面故事的走向到现在也没有决定下来。今天闲来无事,挂了出来,看看有没有人看,如果有,就试着继续往后写写,如果没有,就让它太监了吧。

反正,自己本来就对这篇小说没什么自信就是了……

分类: 百科知识 标签: 暂无标签

评论

暂无评论数据

暂无评论数据

目录